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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沈德红，原赤峰克什克腾旗人。辽宁省散文学会会员、朝阳市作家协会会员。酷爱写作，作品散见于《神州》《辽河》《速读》《精短小说》《新老年》《沈阳日报》《辽宁职工报》《鞍山日报》等多家报刊，纸媒发表文章近百篇，作品多次获奖。文学殿堂与我遥遥无期，我不言放弃。

红梅姐，你在哪呢？

她是我大姑的女儿，比我大八岁，叫红梅，有七个哥哥。因为她长得俊俏，特别是那双大眼睛就像黑葡萄似的，水汪汪的。而那对眉就像天边挂的一弯月，不用描不用画。

我和她走得近，就是因为她对我比谁都好。那会儿我正读初中，我是以全乡第二的成绩考上初中。读书无用论，导致同龄的孩子都不念书了，把我推上独自一人上学的困境。

我上的学校，离我家有三十多里路，一个人走特别害怕。每当星期天走在回家的路上，几乎是一路小跑。偶尔从草丛里飞出一只小鸟，都把我吓得头皮发麻，心跳不已。碰着陌生人，就会猫在草丛，或跳到深沟躲起来，有时候想起念书还要受这种罪，我会气得大哭不止。爸妈都有工作，大哥在读高中，小弟太小，没人管我的事。终于有一天，我也决定不念了。

星期一，我睡在被子里自己和自己打架，去？还是不去？这时侯红梅姐走了进来，她掀开被子对我说：‘小丫头，走，姐送你上学。’我高兴的一下跳到地上，一把就搂住了她。她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又是女孩，家里人都特宠她，地里的活也用不着她干，送我是太合适了。一路上，我蹦蹦跳跳的像个快乐的小鸟，她把我送到她的叔叔家里，她叔叔的女儿比我高一级，我俩一个学校，所以结伴而行。

每次她送我的时候，都给我一个煮熟的鸡蛋，或五毛钱。她那会儿就是漂亮，象荷花儿一样，出污泥而不染。我经常傻傻地瞅着她说：“姐，我要是男人就娶了你。”她就会咯咯地笑着搂着我说：“呀，是个小女婿。”

在上学的路上，我知道了她的一个秘密。我们村里一个姓李的小伙子总会在路边和我们相遇。从他看她的目光里，我就明白了是咋回事。所以每次，我都故意慢慢地落后一段距离，给他们说话的机会。

有一天，妈妈去总校开会的时候顺便看我，说：“红梅姐喝农药了。就住在乡里的医院。”我放了学飞一般地向乡医院跑去。见到红梅姐的时候，我都惊呆了。她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得没有血色。头发凌乱，有几绺还粘在了脸颊上。手上扎着针，是在输液。我一把抓住大姑的手焦急地问：“大姑，我姐没事吧？”她冷冷地说：“死不了。”我讨个没趣就退出病房，看到一个陌生的年轻人，在走廊走来走去，我看着他想着他是谁？为啥在这？突然我想起来了，他就是那个在上学路上的小李哥哥。他手里拿着一兜苹果，见了我忙问：“你姐没事了吧？”我说：“不知道，在输液。”

他叫我把苹果送到屋里，再看看。我明白他进不去屋的，那屋里的人是会把他赶出来的。两个不受欢迎的人就蹲在医院的门口。他每到半个小时就让我去看红梅姐一次，跑的我腿都软了。那天他出去买了几个包子，我记得我俩都没吃，后来包子哪去了，现在也想不起来了。

七天以后姐出院了。我因为上课没去送她，后来才知道姐的对象，家里是养羊专业户，特别有钱。家里人嫌小李哥哥家没钱不同意。姐一气之下喝了农药，当时吐出的东西，苍蝇落上就死了，她算是捡了一条命。而大姑却误会我是保媒人，所以看我不顺眼，我不感到委屈。虽然我长大后也想过红梅姐送我上学是在利用我，可我就是不恨她。我喜欢看她看到他时的眼神，脸上的红晕，那个时侯她是最美的。

放寒假的时侯，姐要结婚了。她把我叫到一个废弃的破房子里，手里拿着一把剪子，针和白线。叫我看着人，把绵裤和绵袄缝在一起，不知缝了多少遍。她是一边哭一边缝，最后看见她的鼻子里开始流鼻血，我吓坏了。那时我才十四岁，不知道她哭的会流鼻血，更不明白她缝衣服是干啥。大姑来了，狠狠地推了我一把说，“这么点小孩，还会保媒，长大了不会是好东西。告诉我大哥，叫他好好管管你……”

姐被几个女人拉着，边往家里走边说：“不是她的事，是我自己。”还对我说：“好好念书，长大了自己考上学，自己找对象。”

有人告诉了我妈妈我挨骂的事，妈妈气的要去找大姑理论，被家里人拦下。我被当成俘虏看了起来，没送成姐姐，好多年以后我都恨家里人。姐走后的第二天，我去看了小李哥哥，他自己躺在炕上，醉熏熏的，地上到处是酒瓶，见了我就坐起来，手里拿着二百块钱说 ：“去送给她，我随礼。”

我想到姐流的鼻血，看着小李哥的样子，心里恨透了那些把他俩活活拆散的人。临走的时侯，他跟了出来，手里挥着钱说：“走，去随礼。”然后就扎在了雪堆上，往嘴里一把一把地塞着雪，口里喊着热，就开始脱衣服。我吓傻了，呆呆地看着他象狼似地嚎叫。最后只剩一条裤衩，我才反应过来，跑去叫了他的父母，把他抬进屋。

在姐走后半个月，婆家来了人，说是我姐不见了，逼着退财礼。我就像个犯人似的被他们审来审去，都不相信我说的话。意思是姐肯定给我说她去哪了。我那会静的连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看着他们争吵的样子，我是那样地解恨。有几次看见我大姑在哭，我还笑出了声。

后来听村里人说：新婚之夜，为了用剪子剪姐缝的衣服，两人打了起来。姐去摸电闸，一下就被打出去好远，好在没摸到正地方没事。为了怕再出事，家里人天天看着她。就在昨天她突然说，手心有洞，说是电击的。婆家人就送她去医院检查。趁人交费的时候，姐就不见了。所有的人到处找，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了踪迹。想到花了那么多钱人财两空的婆家，气急败坏地直冲姐家而来。最后的结果是俩拉倒。就是谁都不许再找谁的麻烦。理由是我的姑娘是在你家丢的，你的财礼做为补偿。双方都签了字，打了合同。

在姐姐的婆家人走后，我一路小跑地去小李哥哥家，他正在收拾行李，说是去找红梅姐。他的父母正用力地拉他，最后他的妈妈扑通一下就给他跪下。小李哥哥礽下行李，双手抱头，蹲在地上，眼泪一颗一颗地砸在地上。第二天，我还在半睡半醒之间，就听爸爸说：“老李家的孩子真走了，刚去放马的时侯见他爸正满村找呢。”妈妈说：“去找就对了。如果能找见就再好不过了，要不就和林黛玉贾宝玉似的，着实可怜，真是造孽呀。”我一下就抱住妈妈，在她脸上胡乱地亲起来……

以后上学时，一走上她陪我走过的小路，她的音容笑貌就浮现在我的眼前。我一路走一路想她，盼着她能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多少回我都看错了人，疯了似地往人家那跑，到跟前一看不是，我就蹲在地上大哭一场！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我也成家了。我是赶上了好时期，八十年代改革开放以后，人们的思想一下就改变了。我二十多岁的时侯，自由恋爱已经不是啥稀罕事。最主要的是我耳边总是想着红梅的话，你要自己找对象。所以我自己做主，找了个我喜欢的军人。成家以后就常常想，姐把衣服缝的那么结实，她是怎么上的厕所，难道是拆了，再缝上？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姐你当初就是为了心中的爱情才这样做的吧。

在好多时侯，我听到电话铃响就以为是她打给我的。看见门开了，就像看到她向我走来。这么多年了，她杳无音信，连小李哥哥也没了影子，怎叫我不想她们？我想是不是他们早就过上了幸福生活?不想让人们打扰她们的宁静？还是她的家人也知道她在哪，瞒着村里人？不管怎样对她的那份刻骨铭心地牵挂是抹不去了。

多少个不眠之夜，望着天上那弯像红梅姐眉一样的月牙儿，我都似乎看到：一条铺满鲜花的小路上，红梅姐姐和小李哥哥依偎着走来，她们俩的身后，有一大群孩子，有的在采撷野花，有的在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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