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罪大师毁容抛尸案(犯罪大师毁容抛尸案凶手答案)
时间:2022-04-13 08:11:45
小编:羽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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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上天怜见啊!王爷回来了!
王爷怀中还抱着一个昏迷的姑娘!
王爷和那个姑娘一起晕了!
果然,剧情进行到了这一步。在我穿越过来的第三天,故事正式开始了。
别问,问就是过马路别玩手机。
幸运的是,我来到了这个故事的开头。不幸的是,原主开头即作死。
她得罪了反派男二,一个可以随时干掉她的大佬。
《春光谋》这本书我是勤勤恳恳地熬夜追完的,在哭得眼泪、鼻涕乱坠的同时,没少骂恶毒女二,也没少为反派男二惋惜。
这本书总体来说就是受伤失忆的王爷被女主救下悉心照料,恢复记忆之后本来该是一段佳缘,偏偏王爷在回王府时遭人暗算,与女主齐齐受伤,再次醒来时失去了与女主的所有记忆。女二借此机会,给两个人疯狂使绊子。
其实《春光谋》看下来剧情老套得很,虐的点也无非分分合合那几套,但它杀出了一片天的原因是,他的男二是个病娇疯批。
他病,他疯,他为女主恨不得榨尽自己骨髓,最后得不到就要毁掉,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鲨疯了。
我心疼他,但这不影响我现下的瑟瑟发抖。
从我醒来,被喊第一声「王妃」开始,我就生无可恋了。
是你啊。那个恶毒女二宁缃。
本书第一章,她贡献了自己往后「丰功伟绩」的第一枪,杖打府上画师谢浸池三十板。
只因为他画宁缃时,多在她眼下点了一颗痣。
在这个时候,谢浸池只是客居王府的画师,但有一搓人暗地里清楚他其实是王妃宁缃养的相好。
而我这波站在第五层,知道他其实是前朝皇子,是个随时可以干掉宁缃,乃至整个王府的大佬。
而大佬之所以没有那么快干掉王府,还愿意跟宁缃虚与委蛇,一是因为宁缃母家有他需要的东西,二是他在王府遇到了女主角。
是的,谢浸池就是那个反派男二。
一个被女主撞破身份,进而在与她相处的过程中爱上她,最后以画师身份跟她徐徐周旋,甚至于为了能多待在女主角身边,推迟了剿灭王府计划的、病娇又深情、疯批又狠辣的反派。
俗话说得好,男二是读者的。所以他必然不会是恶毒女二的,而我这个恶毒女二最后的结局则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先被毁容,再被无情地抛尸荒野。
这是惨绝人寰!
谁让这本虐文,虐女主角身心的同时,也没忘记雨露均沾一下女二。
本着男女主就是我衣食父母的原则,我预备先去看望看望他们。
而就在我推门的刹那,看见谢浸池拖着病体跪在院外。
他抬起头,眼中是楚楚可怜,而在这楚楚可怜之下,我似乎看到了要把我吞噬干净的火焰。
谢浸池对我展颜一笑:「王妃,原谅我好不好?」
我内心直呼「好家伙」。
书中宁缃自视身份矜贵,对于世俗规矩也一概不理,有真心喜欢的男主角,与其余人的灵肉之欢也要体验,就比如眼前的谢浸池。
这也是谢浸池在前期人气不高的原因,毕竟在书的开头他就和宁缃有过欢好。
而男主角则是不得不娶宁缃,婚后一直冷落,也致使她的内心越来越阴暗。
谢浸池在宁缃眼里比蝼蚁还不如,但我深知他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就例如因为一粒眼痣引来的杖刑,后来谢浸池生生用炭火在宁缃面上烫出伤疤,又鞭打百下。
想到此,我打了个寒战,深感比起男女主,还是安抚好谢浸池比较重要。
我走下台阶,蹲下身恨不得跟他跪在一起,唇齿打着战撞在一起道:「我早就、早就原谅你了。毕竟你长得那么好看。」
第二句话我着实发自肺腑。
在书中谢浸池虽比不得男主英俊,但作者也是不吝笔墨的,将他勾勒得有如堕入污泥中的谪仙。
现下一看,真真谪仙郎。
如果不是个疯批就好了,他轻抬无辜的眼睫,将皮相之美发挥到极致:「还是我不好,知道王妃不喜这些,还自作聪明。」
谢浸池是个固执的人。女主角给了他温暖,他就要固执地把人留在身边;明明男女主虐身虐心都要在一起,他还是固执地要给他们使绊子,觉得自己才是良配。
所以我很有理由相信,此刻的谢浸池就是固执地认为,我真的不喜欢他的画。
宁缃喜不喜欢他的画我不知道,但我很显然不想以后毁容。
我把谢浸池搀起来,手在发髻上点了一圈后,拔下一支金簪:「你看好了,我喜欢你的点睛之笔。前头只是一时被王爷的事惹得烦了心,让你多受了些皮肉之苦。我怕痛,此刻只能还你三分了。」
话说完我就将金簪朝眼下刺去。
钻心的疼霎时而来,我痛得睫毛都不敢再颤一下,确定了谢浸池现下眼中的震惊是实打实的真后,我放心地松了手。
细密的血丝滴滴而出,我努力地给谢浸池一个笑容:「现在我是真的有眼下痣了,相信我原谅你了吗?」
谢浸池手指点上我的伤口,他稍稍用力,我没忍住吃痛一声,谢浸池眸中闪过快感,扬唇一笑,同时放下手指。
「浸池相信了,王妃待我真好。」
我领悟了真谛。
面对病娇疯批的原则就是,比他疯,比他病,走他的路让他无路可走,吓不死他,震慑他也是好的。
我捂着眼睛下面的伤口,期期艾艾地去见了男女主。
他们并排躺在一起,画面美好极了。
有一说一,我心里很激动。就像那种盼了几个月,终于见到自己偶像的兴奋。
我为他们哭过笑过,为他们虐身虐心地框框撞大墙过,但所有复杂的情绪都化为了现在这种姨母笑的慈爱。
乳娘在我耳边叨叨:「看样子王爷是喜欢上这个女子了。我的好姑娘,你多不容易才嫁给王爷,可不能让他人乘虚而入了。」
作为一个熟读本书的男女主角妈妈粉,我自然知道面前这个天天撺掇王妃的乳娘心黑得很。她前期记恨宁缃的母亲害得她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后期被谢浸池收买,明里暗里给宁缃下了不少套。
总而言之,宁缃不开心,她就开心。宁缃手上染得罪孽越多,她就越痛快。
「乳娘,你看他们多般配。王爷娶了我之后一直郁郁寡欢,现在有个姑娘能陪着他挺好的。」
「小姐你怎么能这样想呢?你是国公府的嫡女,王爷对你宠爱那是应该的,怎么能被一个平民比下去!」
乳娘喋喋不休的能力着实强大,她恨不得从宁缃军功赫赫的父亲开始讲起,引经据典地告诉我手中不掌握实权与相公的爱,以后有多可怕。
头秃。
我眼睛一瞟,看见谢浸池就站在门外。
「浸池啊,进来一下。」
谢浸池现下在王府只是身份卑微的画师,但阖府因为宁缃对他的宠爱不敢多言。男主角对宁缃一丁点爱意都没有,更是无所谓。
就是这种无所谓最后点燃了宁缃,最后烧得她家破人亡,身死异处。
依照原书的发展,宁缃在看到女主角的一瞬间就气疯了,不等乳娘多说几句,就把女主角打包扔进了柴房,吃食也不给,任其自生自灭。
最后是宁缃的弟弟宁方思因着对女主角惊鸿一瞥的爱意,来王府时无意中见到她后,偷偷去柴房救了她。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宁缃的弟弟是男三。
谢浸池面带微笑地来到我身前,眉梢半挑等待着我的吩咐。
「还未成亲总归是不好的。将这位姑娘带下去好生照顾。哦对了,再告诉宁方思,最近我忙着处理王爷的事情,让他不要没事来王府找我。」
宁方思,十八岁的少年郎,因为对女主角一腔赤忱的爱意,被设计上了战场,最后活活拖死在马蹄之下。
谢浸池望着我,道:「安排进哪个院子?」
不等乳娘开口,我抢先发言:「离大门口越远越好。」
在书中,宁方思打马长街过,望见街边面摊上的顾饶芷,侧帽风流的少年郎至此念念不忘,直到去了长姐府上,再遇佳人。
看着躺在谢浸池臂弯里的女主角顾饶芷,我有种好戏开锣,我不得不上场的无奈。
彻底离开前,谢浸池偏头与我一笑。
夭寿了,疯批一笑,那是要搞事啊。
果不其然,夜晚,谢浸池爬了我的床。
他掀开被子一角,看到裹得严严实实的我有些意外。我心跳有如擂鼓,并且谢浸池一定是察觉到了。
他伸手抚上我眼下豆丁大的红疤,在我以为谢浸池能跟「温柔」二字挂钩时,他用劲儿按了按。
「痛!」
我叫着松开了死死压住的被角,谢浸池很满意地顺着空当爬了进来。
「王妃不想念我了吗?」谢浸池嗓音温润,一字一句地蛊惑我,「王爷给不了你的,我都可以。」
我只觉得害怕。
杀死宁缃时,谢浸池说过一句让我印象深刻的话。
彼时,他剑指宁缃,用剑尖一寸寸挑开她的皮肉,笑容残忍而凛冽:「情人?你是我的豢养的玩物才是。看着天之骄女一点点发疯,一步步众叛亲离,可太有趣了。」
宁缃与谢浸池前期像两个疯子一样,疯狂纵欲,疯狂索取。后来谢浸池被顾饶芷拯救了,宁缃只能一个人兀自沉沦,走上了她恶毒女二该走的路。
「我今天不舒服,就不用你伺候了。」我尽量软下声音。
但在下一刻,谢浸池就亲上了我的耳垂:「王爷带了喜欢的姑娘回来,王妃不高兴是不是?」
谢浸池果然是要搞事。
我干脆转过身,伸手捏住谢浸池的嘴唇,笑道:「有你在,我有什么好伤心的。」
「浸池陪了你这么久,你对王爷的喜欢,浸池看在眼里。谁让王妃不高兴,我就让谁死。」
说完谢浸池顺着我的手腕,用小舌轻轻舔了舔。
听听这话,再配上这么一张脸,寻常姑娘家怕是真的会一步步沦陷。
奈何宁缃对王爷的喜欢之心坚定,我也不是寻常姑娘。
「王妃不愿动手的话,浸池去帮你做。」
不同于我熟知的剧情,如今的局势,依照谢浸池的聪慧,他一眼就看清楚了。
明摆着覃闻晏已经对顾饶芷情根深种,只要在他醒来之前,王妃动手杀了顾饶芷,不管覃闻晏有没有记忆,宁缃以后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最毒浸池心啊。
不对啊,我杀了女主你怎么办呢!
「不了不了,她救了王爷,传出去对我的名声也有损。」
「谁敢置喙国公嫡女?我已经帮王妃下好毒了。」谢浸池淡淡抛出一句。
我惊得当场就跳了起来,指着摆出一副无辜神情的谢浸池「你你你」了半天,也没敢骂出一个字。
我越过谢浸池,下了床榻,火速穿好外袍,疯了似的朝顾饶芷所在的厢房奔去。
原本的剧情是顾饶芷被宁方思救起,宁方思对着长姐好一通闹,终于说动宁缃让顾饶芷在府上做个粗使下人。
我本想着越过宁方思这一层,让顾饶芷直接去做粗使下人,再给她和王爷助攻,没承想,竟是在谢浸池这儿出了错。
乱了,全乱了。
2.
谢浸池没有听我的话。
他把顾饶芷安排在了距离府门最近的厢房,且几乎是宁方思进门稍微逛一圈就能找到的位置。
我失算了,下次对着谢浸池,说话只能说三分。
顾饶芷本是渔家女。作者跨越山海之隔让她捡到了被人追杀跌落山崖后,随着湖水飘到小渔村的覃闻晏。
作者设计了一个温柔而强大、矜贵而淡漠的男主角覃闻晏。
这在一片霸道总裁爱上我的男主角人设中并不吃香,却每个点都踩在了我的癖好上。
二人日久生情,覃闻晏隐瞒身份,让顾饶芷带他去京城,那里有他的家人。
此时的顾饶芷身上还绑着一份她不愿意的婚约,她愿意送覃闻晏,起初也只是想着拖时间。
谁知暗杀覃闻晏的人找到了渔村,他们屠了全村,又在路上打下埋伏,这才有了故事开头二人拼尽最后一口气,逃到了王府门外。
这时虐点之一便出现了,宁缃从中作梗,让顾饶芷以为弑亲仇人是覃闻晏,二人就此相爱相杀,虐了几十章。
他们虐了几十章的同时,顾饶芷已经得到了谢浸池的真心,所以宁缃也连带着被谢浸池恶整了许多次。
我,宁缃,现在就很慌。
请来的大夫看我火烧眉毛的样子,诊脉的手也抖了三抖。
乳娘扶着发髻,急匆匆地进门就劝我:「小姐,你怎么能不看昏迷的王爷来关心这个平头百姓呢!」
我按着乱跳的太阳穴,置若罔闻地看向大夫。
大夫捋着胡子,与我慢悠悠道:「启禀王妃,这位姑娘是中了轻微的钩吻之毒,我开一剂药方,连服三日即可。」
我终于放下心来。
我很认真地思考着一个问题,偌大的王府,有没有宁缃真正值得相信的人。最后我很悲哀地发现,没有。
与宁缃到死都在一起的,是她那颗逐渐发黑直到腐烂的心。
「王妃恕罪。」
一回头,谢浸池又跪在了我面前,一双眼湿漉漉地望着我。
打也打不得,骂也不敢骂。我只能按一按眼下的红疤,告诉自己要温柔、要和善,否则下次就不是金簪刺肤这么简单了。
我深提一口气,逼出几点泪花,半跪在谢浸池面前:「你、你终究不懂我的心!」
乳娘震惊,大夫想逃,谢浸池凝眉望我。
我在红疤上用力一按,眼泪霎时汹涌而下。谢浸池微微皱起眉头,但同时他身子稍前倾,等待着我要说些什么。
「别人可以不懂我,所有人都可以不懂我,为什么你不懂我?我把你放在心尖尖上,为我们的将来尽心考虑,你却从始至终都不相信我。」
宁缃是国公府的嫡女,国公爷威名赫赫,是以他的女儿地位几乎是堪比天家公主。所以即便一小撮人知道谢浸池的身份,她也有恃无恐,让我也能有恃无恐地张口就来。
毕竟唯一能打倒宁缃的,除了父母,便只有覃闻晏了。
「姐姐。」
我还没跟谢浸池真情表白完,就听一道声音响起,瞬间觉得我的天灵盖碎了碎。
我与谢浸池呈现出一个抱头痛哭的状态,乳娘还在震惊中无法自拔,大夫恨不得原地遁走保命。
正此时,高束马尾的少年一身红衣劲装,手腕上的黑色绑带在月色下银光烨烨,他踏步上前,嗓音有被月华浇灌过的清润。
「姐姐,你又脑子不清楚了?」
宁方思,论毒舌无出其右的臭弟弟。
宁方思和宁缃听名字就不是能玩到一起的人,宁方思前期确实也看不惯宁缃游戏人间、纵欲享乐的态度,是以对其一直不冷不热的,偶尔来王府也是想和覃闻晏文武切磋一番。
还是到了后期,宁缃众叛亲离,只有经过了世事磋磨的宁方思愿意伸手牵一牵她。
只可惜长大了的少年,一朝死在了战场上。
这是压死双亲俱亡的宁缃的最后一根稻草,她朝着宁方思死去的地方三跪拜后,去找了谢浸池。
我愿意相信这是作者给宁缃人生的最后一丝温暖,她没有向任何人低过头,但在最后,她用自己最隆重的方式向宁方思表达了谢意。
可同时,双手沾满了鲜血的宁缃不值得拥有真心,所以她终将失去所有。
除了覃闻晏,我是打心眼里喜欢宁方思,特别还是眼前这活生生的臭弟弟。
《春光谋》,春光谋。
其实到最后只有覃闻晏和顾饶芷谋到了他们的春光。
作为妈妈粉,我自然是欣慰的。但如今看到嘴损的宁方思,昂着下巴意气风发地站在我面前时,我忽然也想为他谋一片大好春光。
宁方思皱眉走近我:「哭什么?以前也没见你这么不经说。」
「你在为这个画师哭?」宁方思指着跪在地上的谢浸池,十分不解,「你不是傻了似的一心向翊王吗?」
我真的想拦住宁方思,谢浸池很记仇的,你住嘴啊。
宁方思的目光落在低着头的谢浸池身上许久。
「浸池身份卑微,不敢受此抬爱。」
谢浸池语气松淡,明明没有与宁方思直视,但他俩的气场在这屋子里已经开始慢慢周折起来。
最后宁方思收回眼神,看着床榻上的顾饶芷:「听说翊王还带了一个姑娘回来,就是她?」
说着宁方思长腿一迈就要去看清顾饶芷,我深感大事不好,忙不迭起身朝宁方思扑去。
宁方思措手不及地被我扑了个满怀,我见他耳郭起一道诡异的红:「对,大夫已经看过了,没事的。走,我带你去看看王爷。」
「……好。我还以为你会郁郁寡欢,现在看来挺让人放心的,果然脸皮厚还是有好处……眼睛那儿怎么受伤了?」
「不小心跌的,走走走。」
我几乎是将宁方思推了出去,待到确定顾饶芷已经被死死挡在屋内,我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
可好死不死,我又与在地上跪着的谢浸池对视上。
似乎每一次,我们真正的交锋都是以我居高临下的姿态进行着的。
想了想,我扯出一个笑容给他。
谢浸池没有与我做表面功夫,这次他静静地望着我,最后眉梢挑了挑。
我被他整得心多跳了跳,傻兮兮地下意识对他笑着眨了眨眼。
谢浸池眼睫弯了弯,不知道花花肠子里在想什么。
「翊王这次没事吧?父亲母亲很担心你们,但公务缠身,只得让我先来瞧瞧。明天各路官员估计就要来了,你准备一下。」
「……我努力。」
「还有姐姐你怕的事?」宁方思眉间尽是傲气,「当初为了嫁给覃闻晏你奇招百出,明天挪出十分之一去应付那些人都够了。」
我语塞。所谓奇招百出,不过是一个女二该做的。
长街堵一堵,酒楼缠一缠,宴会提一提。甚至利用覃闻晏的同情心故作落水,在其相救后大闹一通言说自己失了清白,最后嫁卿成功。
往事说来,有点丢脸。
「好。那我努力试试。」
宁方思停住脚步:「你为何不骂我?」
我:???你有问题。
「王爷失踪的事让我领悟了身边人的重要,我以后一定好好对你。」
我说得情真意切,宁方思看我像一个傻子:「你少跟那个画师来往就好,我看他不舒服。」
我:dd。
「好。」
「是不是今晚我说什么你都会说好?」
「你让我去死就不好。」
宁方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高长的发髻染上月华在夜色中飞扬,显得犹有朝气。
我们到厢房的时候,覃闻晏恰恰醒了。
围着的仆从们好一阵欢喜,但欢喜的目光在看到我后,又惧又忿。
我这人缘闹的。
覃闻晏眸似深潭,目光在淡淡刮过一圈后,落在了我身上,书中经常描述到的那种淡漠的目光也一并呈现。
「我头为何如此痛?」
失忆剧情虽迟但到。
3.
覃闻晏冷冷望着我,宁方思愣愣望着我。
我忍住自己要说出口的那句「妈妈爱你」,语重心长地道:「前些日子你遭逢不测,坠了崖,幸而得一名姑娘相救。她善良又美好,聪慧而坚韧,你们一路扶持,终于……」
「我不记得了。」我的故事梗概被覃闻晏无情打断,他说着就要下榻,「我失踪了多久?查出来幕后之人是谁了吗?我不在王府的日子里……」
语至一半覃闻晏反应过来,与我微微颔首:「抱歉,我一时问得太多。我不在的日子里,王府可有棘手之事?我来处理。」
我不禁在心内鼓掌叫好。
作者也不是毫无逻辑地给覃闻晏加了个「温柔」的特质。只有温柔,才可以让恃宠生娇到心里没了分寸,眼高于顶到近似于无情的宁缃动心。
而覃闻晏平日里虽然冷淡了些,但下意识流露出的温柔每每都会让宁缃缴械投降。
我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苍天啊,穿越来的三天里,一堆公文被擂到了案前,即便我有着宁缃原本的记忆能下意识看懂那些文字,但拍板我实在做不来。
点头到一半,我郑重道:「但最要紧的事还是等那位姑娘醒了后去好好谢谢她,她不辞辛苦带你归府,不做些什么,传出去对我们名声不好。」
虐文?当妈妈粉穿进来以后,不存在的。让我为你们架桥梁,排山海。
「名声?」覃闻晏念着这两个字,颇意外地看着我。
「嗯!」我重重点头。
或许只有纵观全书的我,才知道前期对名声有多不在乎的宁缃,后期会被这两个字拖累得有多严重。
「姐姐,那些案牍是把你脑子气坏了吗?」宁方思抱臂在前,黏在我身上的目光跟看鬼一样。
我狠狠瞪他一眼,宁方思眼中晶亮,竟还回了我一挑眉:「你出去吧,我有事跟王爷说。」
「我就知道你这趟醉翁之意不在酒。」
宁方思直直把我推出房门,秉着烛与覃闻晏夜谈去了。
不说我也知道。自覃闻晏失踪后,宁家也一直在追查幕后元凶,原书中宁方思会第一时间来王府,也是宁家有了点头绪。
而我,站在第一百五十层,知道痛下杀手的人是宁缃的二叔,宁别椿。
他一心想做皇帝,也一心想把自己的大哥拉入尘泥。到了后期,蛰伏已久一朝爆发的宁别椿是跟谢浸池扛鼎的大 o,只奈何谢浸池输人一步,死无全尸。
我坐在院中秋千上,思索着怎么不动声色地让宁家人相信我,相信宁别椿从头至尾没安好心。
宁别椿是宁父的胞弟,但由于宁父很明显是「别人家的孩子」,锦绣前程与娇妻美眷在握。其长女心思虽恶毒了些,但姣美无出第二;次子嘴虽然损了些,但少年风流长街过,常怀新花在握。
书中言说宁别椿有一种最隐秘的自卑,一旦落地生根,便是生生不息之势。
烧起的第一簇火,就是先把覃闻晏这个当今势头正盛的翊王拉下水。
虽然我觉得直接追杀这个举动很蠢,但当宁别椿步步成长起来后,后来几次都是一击必杀,不得不防。
「水深火热啊。」
「王妃何意?」谢浸池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他旁若无人地走近我,一只手把住我的秋千架,身子微微前倾,以一个他最爱的近似于禁锢的造型箍着我。
「唉!」我别过头故作垂泪,「我心悦于你,可如今王爷醒了,我不知如何是好了。」
演,看谁比谁真。
谢浸池嘴角噙着不近人情的笑意,他躬身上前,与我鼻尖堪堪方寸之距,与之而来的还有花树的香气。
「从前如何,现在便如何。只要是王妃心里有我就好,其余的浸池甘之如饴。」
我怀疑这厮在套我的话。从前是如何?要不是我是穿书,还真不知道宁缃与谢浸池的从前。
我咳了咳,道:「还记得初遇时,你一身破烂衣衫却风骨清正,面对纨绔的挑衅扬眉冷对。那时我兴致一起,便把你带回了府上。现在想来,许是那时候就已经对你倾心。」
谢浸池前期在作者的笔下,并没有那些病娇和疯批的影子,只让人以为他是个孱弱又怀才不遇,喜欢宁缃而不得的画师。
直到他杀了王府的一个小厮开始。
小厮名唤李二,无意撞破谢浸池在画中传递消息出去,被一刀割喉,扔进深井之中。
「哦?是吗?」谢浸池嗓音里浸满了温柔,轻抬眼睫望我,「也是,王妃第一次餍足的叫声,便是我听到的。」
他伸手摸了摸我的伤疤,小小的一粒像极了一枚红痣。
「王妃如果真的待我好,我便也待你好。」
我认真颔首。
疯批的话你要信,就输了。
我们这儿正僵持着时,一名小厮快速奔来。他看见我和谢浸池依偎的模样愣了愣,随即收敛神色:「王妃,那姑娘醒了,说什么都要回去找自己的父母。」
故事开始进入正轨了。
去找顾饶芷前我惊叹于这名小厮的应变能力,多问了一嘴:「你叫什么?」
「小的李二。」
我踉跄着一跤就跌进了谢浸池怀里。
他稳稳接住我,唇畔释出笑意。
我有点不明觉厉。
这就是小说的世界吗?每一个有台词的人都不简单。
4.
现在出场的人数甚至可以让我攒个麻将局了。
但我显然不能直接问现在正凝眉深思的顾饶芷:「你想不想搓麻将?」
她身上的钩吻之毒还未解彻底,偌大的屋子里便徘徊着她粗重的呼吸声:「多谢王妃相救之恩,只是、只是离家日久,父母该想念了。待到一切妥当,饶芷必来报恩。」
有事情发生改变了。
原本顾饶芷并没有如此快、如此坚定地反应到自己父母可能出了事,还得是一封封家书有去无回,宁缃给她下了最后通牒,才正式开启虐文首端。
所以现在顾饶芷这么问,应是我的一些做法改变了故事走向。
我看着顾饶芷,喜忧参半,很想知道她还有没有女主光环。
外头现在一群人在虎视眈眈,顾饶芷这个送覃闻晏回府的存在,只要踏出王府门,必定要受一番严刑拷打。
而且,你还要和覃闻晏发展故事线的。
我未思忖出该在哪个时间点告诉顾饶芷真相,只得先稳住她:「姑娘于王府有大恩,你的双亲我们会派人去照顾好,姑娘如今不必忧心。」
「自己的父母该是自己承责,王爷一路亦对我有恩,我不该将父母之恩加诸你们身上的。」
顾饶芷因着病体声音虚弱,说的话却字字不让人反驳。
我无从下口,只得搬出覃闻晏:「王爷如今也醒了,你要去看看他吗?」
顾饶芷眉间稍动,眼中浮现万般情思。
是了,本姨母最爱看这样的神情。
但不知是不是我的笑容太过猖狂,顾饶芷在与我炽热的目光对上后,情思慢慢褪下:「闻晏已有王妃了,这一点他之前并未与我说。饶芷虽是平头百姓,却也牢记父母教诲,不拆散他人,不做妾。」
他失忆了啊!
我就要说时,顾饶芷笑着摇摇头:「是我自大了,不该在王妃面前说这样的话。我现在身子虚弱,还要辛苦王妃用草药帮我吊着,我愿在王府当个粗使下人,任由王妃吩咐。」
「那你父母那边呢?」
「我会写家书回去,待到报完恩就会离开。」
剧情虽然对上了,但还是不对劲,而且我听出来了,顾饶芷不信任任何人。
书中顾饶芷与覃闻晏在渔村相互扶持,惩恶除奸,又有未婚夫那么一层关系助攻,是以很快便明确了对方的心意。
那段生活动人又美好,是故事结局二人隐居的伏笔。
所以我下意识问她:「闻晏呢?你不想知道他现在如何吗?」
我这话说得,就很有恶毒女二那味儿了。
顾饶芷沉默了很长时间,最后她淡笑着摇摇头,虽然是在四方围拢的墙壁之内,但我好像能在她眼中看到山海:「我虽然在渔村长大,读的书也不多,但也知道,一直能陪着我的,除了我的心,便是父母。」
「为什么呢?你不是……」后面的话我不好再问,「你不是拼死也要带王爷回来?」
顾饶芷笑道:「如果有一天,我能不跪着,能昂着头看闻晏,我会把他牢牢放进心里。」
剩下的话顾饶芷没有再说,她只是用眼神告诉我,只要还有宁缃的存在,顾饶芷不会让自己多逾矩半分。
事情有点不对劲,我一时半会儿又说不上来。
直到第二日我也没想清楚个所以然来,外头来看望覃闻晏的大臣已经一茬接着一茬,我与他迎来送往好一批,精疲力竭得很。
宁方思有句话说得不对,做客大臣们或试探或虚情,心思都在覃闻晏身上,我根本费不上什么神。
这也让覃闻晏本就没好彻底的脑袋又负累了一层,李二搀着头又痛起来的他,缓缓回厢房。
只是还未走几步,他忽然指着东厢房处问我:「那里是何人居住?」
我瞬间兴奋起来:「是顾饶芷姑娘,就是她救你回来的。你还记得吗?现在想不起来没事,慢慢来。」
「只是觉得,很熟悉。」
覃闻晏手一下一下地按着太阳穴,似乎有些痛苦:「我似乎有什么话,要对什么人说。我准备了很久,想统统说给她听。」
语罢覃闻晏许是想起了宁缃的脾气,不再多言,只遥遥望了一眼顾饶芷的住处后,迈步离开。
他脚步踉跄,似有难耐不解。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想说,无论山海,只此一人。你会回去把前路扫清,大大方方地迎她回来。
前路是死抓着不放手的宁缃,是虎视眈眈的各路人马,是皇帝的明宠暗抑。
唉,妈妈粉心痛。
我站在一道劈开湖面的长桥上,一边感慨王府之大,一边思考着愈发复杂的前路。
放在我眼前的剧情开始有了很明显的偏差,我不能照着自己心中所想,跟覃闻晏与顾饶芷直接摊牌助攻,鬼知道会有什么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情发生。
例如现在于桥上步步向我而来的谢浸池,就在剧情之外。
我头也疼了。
谢浸池是一个很缺爱的人。
身为前朝皇子,目睹父母兄弟死在自己眼前,被救出去后,原以为忠心护主的将军却变了个人似的,利用他的身份大肆网罗前朝忠臣,甚至有将谢浸池收为禁脔的想法。
作者对谢浸池的那段经历着墨不多,在谢浸池初登场时,他已经是逃脱了魔爪且拥有一票人支持的自由人。
没有人真正知道他那段岁月是如何熬过来的,或许连作者自己都不知道。
所以谢浸池从头至尾都只是想要一颗从未拥有过的真心。
覃闻晏拥有顾饶芷满当当的爱,宁方思拥有父母毫不吝啬的宠,是以他们的内心足够强大,但谢浸池只能用疯与病来掩盖那种得不到的癫狂与患得患失。
但追忆了这么多的往昔,都不能让我现下的两股颤颤平复下来。
谢浸池噙着笑意来到我身边,一躬身一行礼,谦卑得很:「浸池特来向王妃赔罪。」
……你但凡语气软一软呢?
「下毒之事我不追究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浸池做什么,王妃都不会追究吗?」
我看着满脸写着无辜与期待的谢浸池道:「是。只是你不要再去伤害顾姑娘了,她是府上贵客,又是王爷的心上人,真害了她,我怕我保不住你。」
还有为了你自己,否则你以后得气得哭都没地方哭去。
「看来王妃是真的对浸池好。」
「嗯嗯嗯嗯。」
谢浸池靠近我一步,我不动声色地朝后一退。
「王妃还记得我们初次欢好时,浸池说的话吗?」
这厮果然又是来试探的。
「你说,你只是一介画师,承蒙我不弃,愿终身像个影子一般跟随我。」
在书中,谢浸池的漂亮话跟不要钱似的,一套一套地在不同场合不遗余力地说给宁缃听。
他的真心话,只说给顾饶芷听。
谢浸池听着我一字一句地复述,眉间稍顿。末了,他伸出手,我警觉地望过去,只见他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捏出一支眉黛,轻轻点上我眼下的伤疤,嗓音一如既往地蛊惑人。
「王妃很是怕疼,又珍惜自己的容颜,为浸池伤面可不好。眉黛青颦,莲脸生春,这颗痣是浸池点上的,以后就只属于我。」
最后一个「我」字,谢浸池咬得很紧。
在一阵清凉后,谢浸池满意地放下手,看着我笑道:「好了。王妃不要假装镇静哦,你看,你耳朵红得都要滴血了。」
能不滴血吗?上一秒我觉得谢浸池在勾引我,但下一秒他手上细腻的动作又让我觉得他是在为待宰的羔羊上妆,好让其美美赴死。
我为自己心脏诡异地漏跳了一拍而感到羞愧。
我眨了眨眼,又看着倒映在谢浸池瞳孔中,眼下多了一粒痣的我自己,不禁有些迷茫。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下的我,是宁缃,还是我自己呢?
灵光一现,先前在顾饶芷身上找不到的答案,好像有了点思路。
——不是我的出现改变了故事走向,而是我的出现让书中主角们逐渐产生了自我意识。
顾饶芷便是第一个,她少了些许的恋爱脑,生死与亲人放在一起,她便也暂时将爱情抛却一旁。
原书中顾饶芷在前期表现出的恋爱脑与她聪慧的人设大有出入,例如追杀来的人明明已经说了,「原以为渔村一行注定无功而返」,顾饶芷硬是熬了十几章才反应过来。
但虐文嘛,大家爱看虐,这些也就无所谓了。
可当我穿进这个虐文世界后,他们似乎开始逐渐觉醒,逐渐循着自己的思考逻辑去行事了。
但这也意味着,我这波不在第一百五十层了,直接倒回负一层。
苍天啊。
我抬眸深深望着眼前的谢浸池,那他有没有变呢?
谢浸池只是笑望着我,眸中波澜不惊。他身后是春水满春池,春风绕周身,美好得让我看不透。
我带着这份思考走下长桥,谢浸池则是在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我。
既然顾饶芷的心境已经发生改变,谢浸池我又不敢惹,目前能让我去继续确定的,只有覃闻晏了。
他正在书房处理积压下来的政务,我心里着急去找他,脚下步子便也快了起来,不偏不倚在回廊处撞见一个人。
是李二,他正拿着一幅画卷要展开。
脑内迅速划过某一个念头,我大声朝他呵斥着:「李二!放开那幅画!」
5.
李二手中拿的是《朝露春溪图》,这是原书中谢浸池真正意义上由作者费笔墨去介绍的一幅画。
此前谢浸池一直画美人像,他手中有无数幅顾盼生辉的宁缃,所以当在书中看到《朝露春溪图》时,我就觉得有戏份。
但没想到牵扯出的是一条人命。
李二被呵斥得手一抖,画卷便跌落到了我跟前。
景心即人情,我不由多看了几眼。
朝露与春溪,皆是生机勃勃的景象,但在谢浸池笔下,朝露转瞬即散,春溪上浮满枯树叶,无一不透露着死气。
我回头对谢浸池深情款款道:「你身上还有伤,回去歇息吧,有什么事我会喊小丫鬟们的。」
谢浸池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李二:「可我想陪着王妃。」
「乖。平日里你不是最听我的话了?」
谢浸池前期为了宁家手里的东西对骄纵的宁缃百依百顺,这次也一样,他多望了几眼《朝露春溪图》,躬身离去。
在李二跪地求责罚的片刻,我把画收起:「怎么回事?」
「府上有奴才意图偷盗东西出去卖,张管家吩咐奴才处理此事,小的该死,只截到这幅画,剩下的奴才会一一追回。」
「辛苦你了,我喜欢这幅画,扣走了。」
在这幅画里,谢浸池巧妙地打乱枯树叶的形状,在有心的整理重排之下,便是四个字:事半,设局。
覃闻晏的失忆回归,加上宁缃嫉妒发狂的推波助澜,王府稍稍手足无措一阵。这时蛰伏已久的谢浸池开始里应外合,向宁缃母家发难。
虽然顾饶芷开始变得不可控,但我所处的这个阶段,应是李二死后,顾饶芷撞破谢浸池身份的剧情。
我抱着画行至书房门前,有点纠结是烧了还是留着时,便听见覃闻宴淡淡的嗓音:「王妃有何事?」
我脱口而出道:「我要李二贴身伺候。」
即便没有看过《朝露春溪图》,依照谢浸池如今的性子,也不会让他活着。只有让他跟在我身边,我才能放心。
覃闻宴搁笔在案后,凝眉望我:「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是什么意思,是妄图开始慢慢改变剧情吗?除了避免宁方思的死亡,我甚至不忍心任何一个无辜的角色死去。
但面对覃闻宴的疑惑,我还是要开始胡扯:「自你失踪后,张管家与我分身乏术。李二在此期间表现卓越,我有意提拔他。」
沉默良久,覃闻晏的声音比之前更冷了一层:「王妃不必如此醋我。」
啊?
「一个画师已当足够,你这样我并不会有任何感觉,只会有损你的名声,方思在外头也不知该如何自处。」
覃闻晏谆谆教诲的样子像极了恨铁不成钢的老夫子。
我小鸡啄米式地点点头,男主的话是必须要听的。
覃闻晏捏了捏太阳穴。
「你最近如何?头还痛吗?有想起来什么吗?」
「无碍了,不用担心。」
覃闻晏如今仍是谦谦君子的模样,对待宁缃也没有什么变化,看上去与往常如出一辙。
但瞧着他,我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一个在看原书时经常会闪出的念头。
覃闻晏到了结局都是无欲无求的,明明身受压制,王妃也近癫狂,偌大的王府被宁别椿缓缓蚕食,他几乎是失去了一切。
可到底他都是强大而自持的,没有任何的失态,如此我便会想,这样有着骨子里的温柔却长期压抑自己的人,如果黑化了,会变成什么样子?
而今与他面对面,我被自己蹦出的这么个想法整得一激灵。
6.
夜间回到房中,我一狠心,索性将《朝露春溪图》烧了。
火光窜入我眼中,烧灼感在指尖堆积。从这幅画化为灰烬开始,前路如何,我未可知,只是觉得还挺惆怅的。
有人从背后拥住了我。逾矩又温热的鼻息,还有这具身体本能的反应,是那个危险的谢浸池没错了。
「王妃在想什么?」
「想你。」
我自己发颤的心跳声与宁缃本能软下而欢快的嗓音碰撞在一起,就很奇妙。
「我今晚就是来陪王妃的。可王妃为什么要烧我的画呢?」
「画的不是我,就没有留着得必要了。」
「是这样啊。」
说话间谢浸池已将我打横抱起,步步向床帷。
稳住,这把我能行。
红烛昏罗帐,我与美人两相望。谢浸池领口半敞,露出精致好看的锁骨,喉结随着他的呼吸而一上一下,暧昧与情欲纷纷上眉头。
我这厢还在紧张地咽口水,对面的谢浸池已经开始宽衣解带,牵起我的手落下轻轻一吻。
「听说王妃把李二调到了跟前服侍,是觉得浸池做得不好吗?还是,前头的话都是诓我的?」
您的消息真灵通。
「你吃醋了?」
「我喜欢王妃,当然会吃醋。王妃也说了喜欢我,如果还看别的人,就是欺骗,我讨厌欺骗。」
谢浸池说着已经吻上我的锁骨,外袍也被他顺手褪去,我屏住呼吸,面对愈发猛烈的亲热攻势,一动不敢动。
宁缃你实乃人才。
「王妃为何不给我回应,是浸池做得不好吗?」谢浸池捏起我的下巴,说着就要低头吻下来。
我一把捂上谢浸池的双唇:「住、住嘴。」
谢浸池亲了亲我的掌心,鸦羽似的睫毛刮过我的手背,在我恍神的功夫,他猛地欺身上前,将我抵在床头,声音沉沉:「你是谁?」
我是谁?我该是谁?
我伸手拥住谢浸池:「我是喜欢你的宁缃啊。现在我不好跟覃闻晏说和离的事情,但是我想给你应有的尊重,等到时机合适,我带你离开,然后给你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
我觉得自己此刻像极了一个渣男。
谢浸池没有被我帅到,他被我笑到了。
我看着他眸中的深沉变为讶异,最后是止不住的笑意:「所以王妃的意思是,你要娶我?」
「奔者为妾。我既然喜欢你,该有的体面与尊重就要给到你。在此之前,我不能只顾自己享乐,而把你当成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
谢浸池沉默了许久,他放开我,与我保持出一段距离,眼神最后落在我眼角那颗「黑痣」上:「那姑娘不该烧我的画,那幅画我很喜欢的。」
「那你想让我如何补偿?」
「我一直想好好画画王妃,奈何却一直得不到配合。这样吧,不如姑娘明日完全归我,我为你好好画一幅美人像。」
「这么简单?」
谢浸池颔首,他为我拢好跌落的衣衫,起身放下纱帐,临走前望了眼《朝露春溪图》的灰屑,眼中闪过一丝兴味。
我觉得,事情似乎有点脱于掌控了。
第二日,我如期赴约。
谢浸池的居所在整座王府最偏僻的角落,这个位置将我昨夜说「尊重」与「体面」的脸打得啪啪响。
半大的小院里头栽植青竹,和着春风簌簌生响,倒与谢浸池深沉乖僻的行事大不相同。
「姑娘。」
谢浸池玉簪松松绾起墨发,一身青色袍子倚在门边,碎发遮挡下的眼眸清亮,闲闲与我开口。
让李二在外头等候,我深吸一口气,雄赳赳气昂昂地朝小院里走去。
「这是王妃第一次来我住的地方。」
谢浸池将我迎进屋,四方简陋的屋子全然不像深受宁缃宠爱之人居住的地方,不过正因为这般僻静又寒酸的存在,府上众人才不会兴冲冲地要来看热闹。
因为屋中陈设实在简单,是以我一眼就看到了摆在床边小几上的一支金簪。
是我刺肤的那支金簪,上面还有几滴斑驳的血迹,是我当时脑子一热的痛苦证明。
「姑娘请坐。」
我看着担得起「家徒四壁」四个字的屋子:「坐哪儿?」
谢浸池撩起衣袍坐下,书桌前是已经完成得差不多的一幅宁缃画像,只是画中女子五官尚未涂抹完全,谢浸池提笔在手:「姑娘随意,甚至与我闲聊也可。画中美人的神情我一直琢磨不好,你来了便可。」
这个台词,相当熟悉。
「我一生多画美人,却一直不知画中美人该是如何含笑,如何流露情态才是对的。如今只见姑娘,便懂了,也可真正下笔了。」这是谢浸池对顾饶芷隐晦告白时说的话。
不想与我说话?那只看着浸池,也可。
谢浸池已经开始作画,我脑海中却奔腾过无数的想法,最后汇聚成了一个笃定的念头:从我救下李二开始,剧情开始不可控了。
谢浸池在画中人眼下,轻轻点了一粒痣。他眉目间尽是喜悦,如若那喜悦再多一分,便是疯。
姑娘在想什么?
在想我以后摇摇欲坠的人生啊。
一缕幽香散过我鼻尖,我还没来得及多闻几口馥郁的芬芳,人已经摇摇欲坠地倒了下去。
我似是倒入了谢浸池的怀抱,然后被他轻轻抱上了床榻。
梦中一片混沌,颠颠倒倒地闪过许多人。
有宁缃扼住我的脖子,质问我为什么夺走了她的人生;有宁方思满身是血地倒在白骨累累的战场上;有国公夫妇面对满府屠杀,死不瞑目;还有我被无数双手拉下深渊。
然后我就被吓醒了,但在吓醒的一瞬间,我又被吓得闭上了眼睛。
我为自己的临场反应而叹服。
刚才看见的一幕是,三个黑衣人齐刷刷地跪在谢浸池脚下,嘴巴一开一合地说着什么,我只能勉强听到一些。
公子恕罪,实是一直收不到消息,那位大人便急了。
院子外头的人也已经迷倒了,属下们会速速离去。
请公子示下。
……
我的呼吸声开始粗重起来,直到听见有脚步声步步逼近木床,我的心跳也开始加速。
有人坐在了床边,手轻轻抚上我的面颊。
怎么办呢?被你发现了。
如果我有罪,宁方思的嘴会制裁我,而不是让我撞破谢浸池的身份。
这原本明明是顾饶芷的戏份。
不醒的话,我就杀了李二哦。
我立刻表演了一个垂死病中惊坐起。
与谢浸池含笑的眼神对上后,我只觉全身冰凉,一个更可怕的念头在脑海里显现。
我是宁缃,也真正开始在这个故事里扮演自己了。
但我从来都是我自己,但既然现在披着一张宁缃的富贵皮,那这通身富贵就要好好用。
我长舒一口气,抬起头看着笑意盈睫的谢浸池,逼出了我来到这个世界最有气魄的一句话:「你若杀李二,我就杀了你。」
谢浸池笑意更甚。
看吧,疯批的逻辑思维不是我能理解的。
谢浸池臂弯里搭着他方才作好的画,在我面前哗啦一下展开,画中女子言笑晏晏,一粒泪痣尤其动人。
我不喜欢重复问话,但因为是姑娘,我可以再问一遍,你是谁?
我既为王妃,你这般扣住我,犯了忤逆之罪。我试图抽出被谢浸池轻握住的手腕,无果。不要说那些杀不杀的唬人话,相信我,你要是动我身边人一下,你一辈子都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
谢浸池颇遗憾地松开手,望向我的笑眼十分生冷:有趣,有趣。姑娘似乎很了解我,只可惜言语间气势不足,色厉内荏得很呐。
我反思,我改进,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谢浸池对我的态度明摆着就是你演、你继续演。方才他的侍从肯定已经将「事成一半,可将设局」传了出去,我再在这儿担惊受怕的也没什么用,不如占据高地。
剧情走向变了,人物逻辑心态变了,但大体的权谋框架应是不会变的。
在原文中,覃闻晏回府在与顾饶芷虐恋情深的同时,本就忌惮覃宁两家结亲的老皇帝为了给太子扫清前路,开始向两家施压。
宁缃的父亲宁别久被远派青州处理旱灾,覃闻晏则是「青云直上」地包揽下了大小宫宴的筹备,在最前头的,便是阖宫盛大的二月宴。
而宁别椿早早就与谢浸池联手了,一个专注自家哥哥,一个专注搞死心上人的心上人。
于是我清了清嗓子:既然这样……来人呐!快来人呐!谁先过来我赏谁十两银子!
谢浸池想要来按住我的嘴,但手伸至一半,他放下了,唇边露出一丝笑容,看那神情竟还有丝丝期待我接下来的动作。
乳娘是跟在李二身后忙不迭跑进来的,李二跪在我面前,眼睛扫了圈确定我没事后,松了口气。乳娘则是瞥了眼站在一旁的谢浸池后,一脸写着小年轻不懂节制:王妃仔细着些,今日流连此处被别人看去可不好。
我点点头,无情地伸手指向谢浸池,对李二道:他出言不逊,对我多有忤逆,带下去关押起来,好生看管。对了,记得下去领十两银子。
乳娘傻了,李二怔了,谢浸池笑了,我爽了。
确定谢浸池被后来的侍卫们双手缚住带走后,我跳下木板床,准备做下一件事,去找宁别久。
谢浸池临走前,与我闲闲一笑,就有点瘆人。
我带着李二雄赳赳气昂昂就要去搞事业,迈出六亲不认的步伐去往国公府。
宁方思正在院子里练剑,正青春的少年长剑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他余光瞥见我,剑尖向我递来一簇新花。
我正要去捏一朵时,宁方思低头吹开,新花在我们之间簌簌而落。
哪阵风把你吹来了?
想你的东风。
……你没事还是住嘴吧。
爹呢?
宁方思收剑入鞘:就知道你来没好事,爹最近为灾民之事忧心,你不要去烦他了。
那我烦烦你,娘呢?我们一起去找她。
你又与翊王置气了?
没,我预备去找娘聊一聊家族振兴之道。
……闲得。
宁方思被我押到宁夫人屋门时仍旧一脸不情愿,宁夫人正在整理账簿,看到我时温柔一笑:「缃儿怎么来了?」
我捣捣宁方思:看看,你这么问我多开心。
宁方思又是那种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我。
宁夫人笑道:方思这么大了,还是喜欢缠着姐姐,看来是时候给你议亲了。
宁方思拧着太阳穴,不想加入我们。
我上前情真意切地握住宁夫人的手:我知道爹爹最听娘的话,娘一定记得提醒爹,到了青州,谁的话都不要听,专心做事就好,千万千万。
缃儿今日怎么关心起爹爹的事了?宁夫人笑容和蔼,望着我的神情就像是对任性的孩子无条件的包容。
我想到了他们的结局。
青梅竹马,少年定情恩爱一生,就算横死,手也是紧握不分离的。
我手上力道重了重:以前是孩儿不懂事,如今势力混搅,王爷的出事更是让我清醒了。娘一定要提醒爹爹青州之行,还有那位李幕僚,一定要带着。
谢浸池是前朝皇子的事情,作者交代得很快,但起初跟在宁别久身边,后来因总是得不到重用转投宁别椿的进而大放异彩的幕僚李饮的身份,在故事的末尾,读者们才知道,他是前朝宰相的私生子,有不出世之才。
宁方思别过头来,眉间微微蹙着,极轻的目光落在我身上许久。
「缃儿……」宁夫人亦是神情复杂,但最后还是点点头,我会与相公说。
出了屋子,我还是不放心,再三叮嘱宁方思:那位李饮,你一定要再多叮嘱爹爹一句。
宁方思道:姐姐,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开始胡扯:不瞒你说,我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观其形容,听其言辞,觉得他是个人才,只是孤傲了些。爹爹身边需要人,平常一堆幕僚围着他转,乱花渐欲迷人眼呐,所以对于李饮不能放手。
宁方思盯着我:你还是我的好姐姐吗?
我是。爹爹出发前我再回来一趟。
宁方思站在斑驳花影下送我上了马车,少年身影被阳光徐徐勾勒,有着朝气与半身阴影。
再次回到府上我深深舒了一口气,我也算是事半了。
一路沉默的李二忽地跪在我面前,背脊挺得笔直:王妃仁慈,小的该死,求王妃准许小的去青州。
我愣住了:为什么?
方才王妃说的李饮,正是小的三弟。小的在家排名老二,真名李溪,已寻三弟日久,今日忽听闻其仍在世,欢欣不已。
啊这……我惊了,放纵一下还有意外收获。
我这是解锁了隐藏剧情??
7.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宰相李氏似乎确有二子,但都因为叛军下落不明,作者唯一交代的只有外室生的李饮。
如今当初骄傲尊贵的李家二郎,竟然在王侯府做了下人。瞧李二,哦不,是李溪的神情,大郎或许早就魂归天外。
我扶起李溪,解下宁缃的贴身玉佩递给他:这枚玉佩代表着我的身份,青州一行我爹身边虎狼环伺,我实在不放心。你带着我的玉佩去,必要时候交给李饮,让他自行处理,只一点,必须要事毕人安。
李溪抬首,眼中尽是震惊。
我笑着又跟了一句:你家中母亲我会派人去照顾,你放心。
宰相夫人早就死在了乱军刀下,但能让李溪尽心侍奉的人,定是有滔天之恩,能抓住就一定要抓住。
李溪默了半晌后接下玉佩,继而割下一缕头发给我:王妃的恩情,李溪无以为报,此发为此身,李溪归来后余生愿为王妃鞠躬尽瘁。
保护好我的父亲就好。
是。
又给了李溪银子保身,我依照记忆中的情节给他报了几个人名,让他动身先去青州打点,宁别久要紧,灾民也要紧。
在书中青州副本的篇幅并不大,只是为了给国公府的垂危埋下伏笔,但那寥寥伏笔中的灾民在官员倾轧之中活得很艰难,我又一心扑在男女主角剧情上,没有多在意这段情节与出场人物,只能尽力去帮。
送走李溪后,我一时百感交集,遣了其他仆从,独自一人在檐下思考人生。
檐下落了微雨,我伸手去接了接,冰凉的触感让我觉得自己此刻十分矫情,于是提起裙摆就要离开。
一柄骨伞移到了我近前,伞柄微微上移,我看到了穿着青衣的顾饶芷。
她似乎已经大好,擎着骨伞的手上有醒目的老茧,上面似乎有着最坚韧的力量:我猜王妃也许不喜我,便只敢远远跟着。但伤身体的事可不能多做,便逾矩上了前。王妃,我看得出来,你忧思在心,但就像春日初雨一般,既已落下,便成定局。我们要想的,是未来。
对啊,我要想的,是未来。
我不由在心内为顾饶芷疯狂鼓掌,女主就是女主,一语点醒梦中人啊。
我喜欢你的,很喜欢……收回这个眼神,是像,我怕我说是老母亲般的喜欢会吓死顾饶芷,是像姐姐那样的喜欢。
想到李溪的离去,乳娘又心思不定,我身边正好缺一个人:经此一役我发现了,我并不是最适合王爷的人。说来不怕你笑话,我们至今还未同房过,和离这件事也在路上了,所以我想问你,你愿意待在我身边吗?
王妃救我一命,我定是愿意的。其实王妃不用说这些话让我宽心的,在饶芷心里,王妃就是王妃,是我的恩人。
我发现,顾饶芷除了高自尊外,其实也是一个有极强包容感的人。
夜间时,我去了关押谢浸池的地牢。这一天过得比较忙碌。
依照着我的吩咐,谢浸池的双手被牢牢绑在木柱上,身上几道红痕顺着划破的衣衫洇出血渍,清俊的面庞与残忍的场景,异常地气场相合。
谢浸池眼眸在落下的碎发中显得尤为清亮,自我进来,他的目光便一直凝在我身上。
大家也算老朋友了,我也不多扭捏,除了要学会在谢浸池面前隐藏好自己的情绪。
我在他面前站定:我没让他们鞭笞你。
谢浸池勾唇一笑:我知道,宁缃此前太过宠爱我,他们是为了泄私愤。
他盯着我:今天没人为你画眼下痣了。
伤口已经开始结痂,再过不久,那场金簪刺肤的闹剧便会像再也没有存在过。
我问谢浸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从你刺下伤口开始。宁缃最爱自己的容貌。
你不怕我杀了你?
你怕我,我看得出来。
我笑着上前按上谢浸池的伤口,我怕死。
谢浸池额前立时冒出细密的汗珠,他低眉望着我的手,眼睫轻颤,周身的气场在告诉我,他有杀了我的冲动。
但他末了却是抬眸与我一笑:我不会杀你,但其余人就不一定了。
我对此表示怀疑:你现在是我的阶下囚,哪里来的自信?
谢浸池身子稍稍前倾,与我瞬时便只有方寸之距:我曾对自己说过,此生不会再受制于人,除非,是我心甘情愿。
他蛊惑般开口: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放下手朝后退了一步,谢浸池看到我的动作,笑意渐大。
我这趟就是抱着诚意来的,于是也老实回答他:「宁相,相思的相。」
穿越来的第一天,我便感慨事情的奇妙,我与书中宁缃的名字,一字之差,命运却天差地别,却又在奇特的命运下合二为一。
谢浸池,我们做一个交易。
哦?什么?
我知道你在与谁合作,相信我,我比宁别椿要可爱得多。
「宁别椿」三个字让谢浸池稍稍皱眉,他看我的眼神中少了戏谑:也让人好奇得多。
我还知道,你接近我,不对,是接近宁缃,目的是想要宁老先生手上的那半块虎符。
你到底是谁?
我讳莫如深地开口:我是知晓万物的天选之女。
……罢了。
与我做交易,你的要求是什么?
我知道当朝皇帝昏聩,也明白真正天命所归之人不是太子,既然终归要起战争,那我就选你一方,只愿你到时候护我身边之人周全。
此刻的我,亦是清楚谢浸池最后死无全尸的结局。但他是现下剧情中大佬般的存在,必须要先稳住他。
包括覃闻晏吗?谢浸池的声音低下来。
包括。
久久沉默后,谢浸池轻而易举地挣脱束缚,缓着步子行至我跟前。
我惊了,只能步步后退到墙根。
谢浸池伸出手将我圈在墙根上,指尖在胸前伤口一用劲儿,鲜血汩汩而出。
他摩挲其中,指尖浮血色,继而他点上我的眼角,在我的伤口处,轻轻画上一粒红痣。
交易达成。可是我现在痛得想杀人,怎么办?
8.
这厮已经有疯批那味儿了,他把带着鲜血的手指伸过来,眼里的意思就是要让我含上去。
我笑着望他一眼,狠狠咬了上去。
谢浸池另一只手钳住我的下巴,拇指指尖抹去自我嘴角留下的他的血渍。
他低眉看着我,原本撑着墙壁的手揽上我的腰,我被他轻轻一拉带入怀中,还没反应过来,谢浸池的吻已经落了下来。
他先是吮去我嘴角的鲜血,而后狠狠咬上我的唇,刺痛之后我的唇瓣有了腥甜之味。谢浸池的力道这才轻下来,他细细吻着我,直到我们唇边的血液融为一体。
这个疯子。
「想了很久,终于亲到姑娘了。」谢浸池微微挑眉,「怎么,姑娘不开心?」
我有悔,我在看小说时干吗要心疼谢浸池。
「没感觉。我知道,这是交易的代价。」
谢浸池没有听到我的后一句话:「没感觉?那再来一次呢?」
「……你开心就好。」
许是我这般岿然不动的赴死气势逗笑了谢浸池,他放开了我,又替我拢好挣扎之间滑落的衣袍:「听说你想与覃闻晏和离?是个不错的想法。」
「你在王府到底有多少眼线?」
「告诉姑娘就不好玩了。」谢浸池将散下的长发松松绾起,临走前与我潇洒一挥手,「竹屋里给你留了东西,记得去拿。」
我喊住谢浸池:「伤了你的仆从我会去惩罚他们,你不要杀人。」
谢浸池步子停了停,调笑声一并传来:「原本是想一个不留的,但既然姑娘这么说了,入地牢时看我的眼神也是真实的关切,倒是值得我留他们一命。姑娘可得记好我这个人情哦。」
谢浸池在竹屋中留了他为我画的那幅画像,但与那日不同的是,如今的画上人,眼角分明是一粒红痣。
我拿着画卷左看右看,满脸绝望地对顾饶芷道:「被一个疯子盯上了该怎么办?」
顾饶芷道:「比他更疯。」
有道理。
我与顾饶芷讨论人生的片刻,意料之外的人登了门。
是覃闻晏。他在进门后看到顾饶芷一怔,顾饶芷亦是惊得磨墨的手顿了顿,费力把目光挪开。
「王妃把那位画师赶了出去?」
事实上他是凭自己实力逃走的。
「他说话让我不舒服,王府现在内里乱得很,清一批人也是好的。」
「王妃有如此心思,宁国公此行也能心安了。」覃闻晏看着低头的顾饶芷,语调声扬起,「这位姑娘有些面生,是王妃新请的吗?」
她是你心中所思,眼中所至啊。
「这便是救你回王府的那位顾小姐,我见她聪颖,硬要她留下来帮我的。」
「多谢姑娘。」
覃闻晏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说这句话时,神情有多温柔。
顾饶芷望了眼我,见我神色自若后作揖道:「应该的。」
「二月宴迫在眉睫,劳烦王妃了,也辛苦顾小姐多帮衬着些。」
原来不需要我推动剧情,甚至多余的一句废话都不必说,只要顾饶芷与覃闻晏相遇,覃闻晏自是满心满眼都是她。
覃闻晏一走,因他的多看几眼,顾饶芷便与我道了歉。我挥挥手,乐见其成。
「病已大好,我想写家书回去报个平安。」
「好。」
大剧情仍是如此,看来不用过多久,顾饶芷便能确定双亲已亡,只是这次没了宁缃在中间使绊子,不知这二人会如何发展。
《春光谋》这本书虐的程度大有不到长城非好汉的架势——顾饶芷失去双亲,在王府各种酷刑都受了一遍,大半辈子的眼泪估计都留在了这里。覃闻晏那儿则是内忧外患,外头老皇帝露出真实面目;内里宁缃杀红了眼勾结宁别椿,他几乎是在一瞬便众叛亲离。
最后是顾饶芷越过烽火拥住了他。
二月宴操办起来比我想象中的确实要麻烦许多,但无论操持得有多好,老皇帝都会在二月宴上尥蹶子。
与此同时,还有就此失去了踪迹的谢浸池。阖府众人只当宁缃厌倦了,我却日日在等着府上谢浸池的某位眼线给我递一递消息,却至今杳无音讯。
人不就我,我便去就他。
剧情里,谢浸池在皇城内有多家据点,最得力的要属云客当铺,我命人将谢浸池留下的画像送去云客当铺对出五十两后,忐忑又无奈地去赴皇宫中的二月宴。
覃闻晏与我同轿,依旧温淡又疏离。
碍不过妈妈粉的心态,我提醒覃闻晏:「待会儿宴席上你就好好坐着,任谁喊你都不要过去。」
不然你会被三公主诬陷欲行不轨,加之太子从中出力,用你在渔村的那段往事编造你鱼肉乡里,老皇帝借着这些由头痛斥你一番,从此失宠,而这只是开始。
这所有的谋划,是宁别椿暗中递刀,但那时谢浸池还没有加入他,宁缃也没有倒戈,覃闻晏尚可与之一战。如今想来,不如把一切扼杀在摇篮里,既然太子的指摘无可避免,那就躲开三公主。
「只要不是今日我都可以答应你,二月宴非同小可,我新伤初愈,需要去周旋一番。」我这几日的改变覃闻晏都看在眼里,但许是不在意,他会对宁缃软下嗓音,却不会真的上心。
温柔确实是无敌的,但那不是独一无二的。
在原剧情中,宁缃被一堆贵女拉走了,既然如此,现在的我只有死死跟着覃闻晏了。
下轿后,覃闻晏看我防贼似的架势,微微皱了眉。
我小声叮嘱顾饶芷:「这场宴会有许多牛鬼蛇神,如果我没有看住,你记得去拦住闻晏。特别是三公主。」
顾饶芷愣了愣,继而凝神颔首。
二月宴在书中是最盛大的宴会,天子王孙齐聚一堂,九五至尊的袍角或许还能沾过某一个觥筹的酒杯,一步登天也只是一个点头的事。
是以我很明显地瞧见了许多人的跃跃欲试。
老皇帝没来之前,众人便三五为伴或真或假地寒暄着。
而覃闻晏在失踪后初登场,自然而然也成了众人目光的焦点。
我在旁边听着他们老掉牙的问候,干脆闭上嘴,维持宁缃骄纵的人设。顾饶芷见我如此,便躬身出来为我周旋。
覃闻晏微微侧目。
「王爷可知崔将军家的二郎,他此前一直养在寺院,近些日子才回到皇城。听说对王爷钦佩许久,今儿也来了。」
在众多恭维与奉承里我捕捉到了这么一句话,直觉告诉我不大对,直觉也让我冲覃闻晏身后躲了躲。
我还没躲几步,便听那人笑道:「这不,二郎来了。」
有人衣冠博带清雅风朗,循着太液池缓步而来,花树擦过他的发带,惹下几片新瓣。
是谢浸池。弃了掩护用的画师身份,此刻的他倒有点气场全开的意思。
唯他无双,唯他风光无两。
崔将军便是书中差点要把谢浸池收为禁脔的人,此时的崔家在剧情中已被谢浸池收拾得只剩下三口气,暗里早就唯他马首是瞻了。
但谢浸池,从未点破并利用过这个身份。所以今天他直接借着崔二郎的身份赴宴,让我心里又抖三抖,掂了掂关于谢浸池的剧情。
在《春光谋》中,除却关乎顾饶芷的事,谢浸池几乎没有软肋。就算有,那也是他死去的父皇母后,前十多年的人生,可那些统统都随着焚城烈火而去了。
覃闻晏看到谢浸池,眼有微震,不由多看了我几眼,那眼神中写满了「你不得了」的意味。
我觉得此刻有如脱缰野马的剧情也很不得了。
「其实崔某更好奇王爷是何等风姿,才能让宁国公的长女倾心不已。今日一见,翊王果真如传闻中所言。」
「崔公子言重了。」
「翊王不用自谦,这二月宴你们夫妇操持得如此好,皇上定是要奖赏。特别是你们夫妻情深,更是令人艳羡,二郎在此就先恭喜你们了。」
「二公子客气了。」
覃闻晏语调之疏离,让我有功亏一篑的绝望。
于是我微笑地看着谢浸池:你搅,你再给我搅?!
我不知道覃闻晏通过谢浸池刻意的咬字,脑补了怎么样的剧情,但我很确信,谢浸池此行的目的达到了。
我原以为我可以跟覃闻晏还有顾饶芷携手打怪升级,但经此一役,覃闻晏已经彻彻底底地不相信我了。
我哭丧着脸看向在戏外的顾饶芷,幸好还有你。
覃闻晏道:「二公子少年英姿,不知可有喜欢的姑娘?」
谢浸池诡异地看向了我,嘴角噙着让我咬牙切齿的笑意:「我?我喜欢突如其来的神女。」
有好事者问他:「何谓神女?」
谢浸池朗声而笑,一字一句解释道:「觉得我的画,只值五十两。」
「二郎妙笔丹青,竟有人觉得只值区区五十两。我看不是神女,是傻姑娘才对。」
「谁说不是呢!哈哈哈……」
我不知道他们在尴尬地哈哈什么,我现在只想去追借口有事悄悄拂袖而去的覃闻晏。
你可千万不要栽到三公主手里啊。
来不及管谢浸池,我与顾饶芷兵分两路去寻覃闻晏。
我发誓,如果有一天我知道会穿书,一定牢牢记好每一个剧情发展的地点。
我一个人狂奔寻找着,没来得及再多带丫鬟,行至御花园时,忙不迭便被一位醉酒的锦衣公子拦住了。
他酡红着一张脸拉住我的衣袖,言语间就要把我往怀里带。
看年纪也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臭弟弟,我抬起胳膊正要抡过去时,已经有人帮我这么做了。
「啊!」
锦衣被打倒在地,彻彻底底昏醉了过去。
「别碰我姐姐!」是宁方思。
——夏日落了一场新雨,被母亲抱在怀中玩着拨浪鼓的孩子懵懂地看着忽然推门而入的人。
与水汽一道而来的人是自己的父亲,他怀中还抱着一个婴儿。
孩子便看着父亲步步走向自己,对着抱着自己的母亲道:「我拼死带出来了。」
画面只片刻的功夫,宁方思的碎嘴便有如那场夏雨浇灌而来。
「你是不是傻?不是还扬言,既是国公之女该有的排面必须安排上的吗?知道今日人多还让自己落单,我都不愿意承认你是我姐姐。」
我被宁方思搀扶着站稳,没有回嘴,满脑子都是刚才闪现出的画面。
那个被抱来的、襁褓之中的孩子该是谁?
9.
我很惆怅,深深的。
《春光谋》原书中没有李溪,没有崔二郎,更没有宁国公带回来的那个孩子。
我甚至想把地上的锦衣唤醒,让他再来跟我拉扯一下,看看能不能再出现什么画面。
宁方思阻止了在癫狂边缘的我,但他可能怕我被锦衣吓傻了,便跟我一起蹲在地上,措辞半天后问了我一句:「肚子饿吗?」
我摇摇头,定下心神问他:「来时有见到王爷吗?」
「嗯。他被三公主的侍婢请去了。」
「什么时候?在哪儿?」
「就方才,往荷香榭去了。姐姐怕什么?他对你都这么淡淡的,三公主定是更起不了什么风浪的,你不必庸人自扰。」
凉了呀。我当即跳起来就要去荷香榭。
「王妃。」身后有人唤我,只听语调我都知道是谢浸池。
宁方思皱眉看过去:「你一个画师,怎么混进来的?」
「小公子可能误会了,我是崔二郎,不是小公子口中的画师。」
宁方思没理他,转头问我:「只是一个平民而已,你就这么宠爱他?改名换姓也要带过来?」
我闭上嘴拽着他就走,谢浸池可是百分百记仇,就宁方思这张嘴,以后得死一百回。
还没走几步,三公主的叫喊声已如锣鼓般传来。我定住脚步,回头冷冷望着一脸看好戏姿态的谢浸池:「你是故意气走覃闻晏的,谢浸池,你毁约。」
谢浸池笑得甚欢,慢条斯理地驳斥我:「我只答应了保住你,保住宁家,可没说要让覃闻晏继续风风光光的。」
谢浸池说着就要走过来,宁方思大步一迈横在我跟前:「没看到她讨厌你吗?不许再碰我姐姐。」
「讨、厌。」谢浸池一字一字地重复,「王妃在锦帐下与我欢好时,跪在我面前与我真心表白时,可没说厌恶我哦。」
我拽住暴怒边缘的宁方思:「他疯任他疯,不要被激怒,我们先去找王爷,路上我跟你解释事情的经过。」
离开时,谢浸池声音在身后淡淡响起:「那幅画已完璧归赵。如若再出现在云客当铺,我要了那一屋子人的命。」
我跟宁方思姐弟俩命苦啊。
我在路上与宁方思编了大概的经过——我手下的人无意中探查出谢浸池的身份不简单,也套出了老皇帝针对王府与宁家,便用旧情与谢浸池交易,希望他护我身边人安好。今日有人做局给覃闻晏跳,必须尽快赶过去。
「既是交易的话,他图你什么呢?」
我一愣,对啊,谢浸池图我什么呢?总不至于是真的信了我的鬼话吧?
荷香榭里已经聚了一堆人,覃闻晏在人群的中间不知所措,而与他方寸之距的姑娘,披着覃闻晏的外袍露出锁骨衣衫不整,应是三公主无疑了。
这场景就熟悉。人不能一个错误犯两次,但在《春光谋》的作者笔下,覃闻晏可以。
「一个婢女竟敢勾引王爷,真是不知廉耻。」
「亏得王妃好心带你来宴会,真是养了个白眼狼。」
「哭哭啼啼的,装什么装。」
……
这个台词怎么越听越不对。
我上前扒开人群,围观群众看到我起哄声更大起来,覃闻晏则是第一时间护住了一直低着头的姑娘。
就冲覃闻晏这个他自己都惊到的下意识反应,被众人嘲弄的定是顾饶芷。
妈妈粉是看不得女鹅被骂的,我怒从心头起,清了清嗓子后扬声道:「王府的家务事无须各位操心,这位姑娘是我妹妹,说她等于说我,诸位下嘴前小心些。本来就是我有事在身,要她帮我照顾着王爷的,我们自己都没意见,你们乱叨叨什么?还有,她这衣裳是你们当中谁弄的,我先卸了他的胳膊,看到姑娘家如此还不避嫌的枉为君子,我可都是一一记下了,不想家中亲眷被我找上门的,现在就赶紧滚!」
感谢宁缃张扬与唯我独尊惯了,让我现在就算再骂上一百句也不会崩人设。
三公主的计划被顾饶芷打乱,太子与老皇帝那儿必定不会罢休。书中剧情顾饶芷此时被宁缃关在王府折磨着,但此刻,她在这里。
或许有机会可以扭转一下局势。
我走到顾饶芷身边,蹲下身握住她的手,顾饶芷抬首,眼眶通红地望着我,似是想解释。我笑着摇摇头,握紧她的手,继续扬声说与众人听。
「我也不藏着掖着了,王爷前段时间受伤只能借住渔村,是这位姑娘不离不弃地照顾他,全村人对王爷也十分好,王爷更是因此解决了渔村的许多陈年弊制,这些事我也不怕你们去打听,都是有人证的。这位姑娘就是我王府的恩人,你们休要再去置喙。」
我对顾饶芷眨眨眼,她即刻便明白了我的意思,拢好衣衫,眼神坚定吐字清晰,装着娇娇弱弱地循着我的话说了下去:「冲撞二月宴是我不对,但我与王爷二人担不起诸位的指责。父母与我说过,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王爷在渔村做的那些事,至今仍历历在目。诸位随便谩骂我都可以,只是不要误会了王爷。」
够白莲,够绿茶,我喜欢。
原剧情中宁缃根本不知道那段往事,更遑论覃闻晏,面对太子的责难,他们一下就失去了辩驳的最好机会,现在倒不如化被动为主动,就算太子提起,有顾饶芷在,亦能消去一半的祸端。
戏唱完了,我拽拽惊呆了的宁方思,轻声道:「这位姑娘是在牺牲自己的清白救王爷,先带她走。」
宁方思心思活络,只半瞬便应了我的话上前打横抱起顾饶芷离开,干脆利索。
之后的戏份里,太子没有出场,老皇帝更是维持了表面上的和蔼,只言语上说了几句覃闻晏注意着些场合,再没有其他加诸的罪名。
逃过一劫,是个好的开始。
回去的马车上,覃闻晏沉默一阵后,轻声问我,像是触碰到了心上最隐秘的部分:「你们说的渔村,是不是我丢失的记忆?我丢失的记忆里,有她……是不是?」
「是。」
我了解覃闻晏,温柔的躯壳下,是坚冰般的自我防备。我多说不得,只有让他自己去慢慢想起。
「今日三公主的婢女谎称三公主有急事要找我,刚到荷香榭的小间,我便闻到了催情之药的味道。关键时刻是顾姑娘把我拽了出来,见婢女叫喊着跟上,又有他人循声而来,顾姑娘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反客为主地脱了衣衫,剩下的便是你瞧见的了。」
「你在跟我解释吗?」
「顾姑娘清白人家,王妃方才与她即便是急中生智,说的一些话、一些事也须得她的同意。」
你品,你细细品这句话。
确认覃闻晏对顾饶芷动了心后,我下马车时都笑得春光灿烂许多,但这笑容止于看到立在王府门口的宁方思。
想起来了,宴会上一时情急,我让宁方思带顾饶芷回去的。
大意了啊。
我冲他小跑过去,宁方思起初伸开双臂预备接住我,到了一半时不知想起什么,笑着放下手,只凝眼望着我走近。
「顾姑娘安顿好了?」
「废话,我做事多周到的人。」
「那个,你有没有觉得她很眼熟?」
「有话就说,藏着掖着的不像你。」
「你会不会,有点喜欢,那个顾姑娘?」
宁方思又露出了那个他面上独属于我的、关爱傻子的眼神:「我对那个姑娘没感觉,动动你的脑子想想,我喜欢的也不是那样长相的好吗?」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够张扬,够明媚,够唯我独尊。」
放心了。
现在剧情有再大的变动我都可以接受了,我的底线已经变成大家好好活着就行。
真卑微。
我回到房中,还没好好喘一口气,顾饶芷就跪到了我的门外,吓我一大跳。
「今日之事乃不得已而为之,王妃恕罪,饶芷绝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我赶紧将她拉起来:「我就是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才会放心说那些话。我跟你实话实说了吧,今日本该有人将你与王爷在渔村的往事拿出来污蔑他,幸好你在,其实是你救了王爷。」
「渔村……」顾饶芷双肩微微颤抖,「王妃可以告诉我实话,渔村,包括我的父母,已经没了是不是?」
默然片刻,我点点头。
顾饶芷抬眸,眼中淬火似的凛冽:「我猜到父母多半已经遇害,起初跟在王妃身边是想探听一些消息,但今日听到王妃维护我的话,饶芷铭感于心。以后此心除了为自己,也心甘情愿为王妃。」
她最后缓声道:「双亲既已亡故,愿王妃到时能让饶芷手刃仇人。」
「没问题,等到时机成熟,我定让你亲手报仇。」
一切似乎都朝着十分顺利的方向发展,过不久前往青州赈灾的宁国公也会回来,我再与他好好谈一谈关于宁别椿的事。
这样规划着,再去看谢浸池送回来的那幅画都顺眼了许多。
二月宴后的第六日清晨,覃闻晏早朝还未归,圣旨先入府。
大太监声音尖细,在府上众人眼前抖开圣旨,眉毛眼睛恨不得翘到天上去的宣判着。
覃闻晏殿前失仪,顶撞皇帝,加之纵容府上家丁横行皇城闹下不少人命。在大理寺查清事由前,覃闻晏停俸、夺封、禁足。
竹篮打水一场空。
原来在这样皇权至上的社会里,如果迂回的法子行不通,是可以用这么直接的方法的。
只因为那个人是皇帝,千万人之上。
10.
乳娘的天塌了。
原本她做的是一边享受荣华富贵,一边搞臭宁缃的打算,现在不仅王府失势荣华断送,她要搞的宁缃其人我,现在过得还算悠哉。
阖府众人塌了一半的天,除了我与覃闻晏,外加一个顾饶芷。
这样山雨欲来的局面我是熟的,在书中覃闻晏失势之后,紧接着便是府中谢浸池对顾饶芷步步紧逼,利用宁缃开始搬空翊王府。
我看透了,无论我怎么蹦跶,大走向是不会变的。就算谢浸池已经成了崔二郎,翊王府还是会被搬空。
我决定用覃闻晏的钱在外以他人名字购置一些私塾、田产、铺子一类。
想来想去,还是以顾饶芷的名义比较稳妥。
她是绝对不会背叛覃闻晏的人。
我将大把的银钱交给顾饶芷时,她先是不敢置信,但很快便冷静下来,沉声问我:「王府是不是要不行了?」
「垂死边缘挣扎了。」
「我懂了。王妃具体需要我去购置哪些?」
「其实我也不太确定,但我相信你的眼光。」
「好。」
顾饶芷走后,我心上的石头稍稍落地,等到她事情办好,我再去跟覃闻晏说一说这事。
我并不能确定如今的覃闻晏是否仍是书中的性子,书中的他至真至纯,但也缺了七分的心狠,也是这样的心软为王府倾塌埋下伏笔。
作者想让覃闻晏从污泥中再爬起来,身为妈妈粉,我可不想他受这样的苦。
他不应该是虐文中可以忽略人物行为逻辑而去用来吸粉的纸片人。
因着顾饶芷去操持购买一应事物了,乳娘便得以跟回我身边继续伺候。说是伺候,但我有手有脚,所以她大多数时间做的还是给我吹耳旁风。
例如赶紧去多巴结巴结权贵们,说不定还能东山再起。
例如多向母家求救求救,宁二公子那么亲姐姐,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例如这个时候多去跟王爷打好关系,患难夫妻多么地容易出真情。
我扶额,就头疼。
皇城权贵们那一个个老狐狸似的人,还能摸不清皇帝的态度,这个时候定是避之不及地等着看笑话。
宁家在宁别久回来之前,也不敢轻举妄动,这把火还在烧着,不注意就会被波及。
覃闻晏那就更不必说了,患难出真情那是顾饶芷的戏份了。我近些日子有暗戳戳为他们创造机会,但顾饶芷似乎铁了心,在我与覃闻晏没有和离之前,她不会越雷池半步。
乳娘仍在耳边喋喋不休,今日已不知道是第几轮,于是我真诚发问:「乳娘,你有没有觉得我最近有些叛逆?」
「……是。王妃近来听不下去我的话了,看来还是人老了不中用,我……」
我打断乳娘的抒情:「那你就不要再说了,我不爱听,真的。王府这遭无论撑不撑得过去,我都会好好待你的,绝不会让你吃苦。」
乳娘沉默了,末了她笑了,那笑容自嘴角牵起,像是木偶痴痴呆呆的模仿:「其实,其实我说了王妃或许也不信,我真正要的,不是钱。」
我知道,她要的是他死去的丈夫和儿子。
《春光谋》中只草草提了一嘴,宁夫人下令带走了乳娘的孩子,最后下落不明。
我怀疑作者忘了这个伏笔,直到最后乳娘与王府大火一起化为灰飞都没有交代过。
但如今,王府或许会有一场大火,可乳娘只要负责叨叨,不输出什么实际性的伤害,她也会好好活着。
我看着乳娘,真诚道:「我会尽我所能,给你最好的,」
「是。」乳娘低下头,轻声回应着。
顾饶芷这几日早出晚归的,到了夜间便会来向我汇报进度,看她生生瘦了一圈,心疼得我赶紧把乳娘炖的鸡汤递了过去。
刚把鸡汤递至唇边,顾饶芷脸色大变,立刻打翻了我预备喝下口的鸡汤:「有毒!」
在反应过来后,我手脚霎时冰冷无比。
乳娘被带来前,我问了自己无数遍为什么,但当她跪在我脚边,我看着满地的杯盏碎片,却一个字都问不出来。
「是我、是我不够好吗?」
「你是王妃,你当然是最好的。」乳娘抬起头,先前木偶那般的神情再次出现,「你的低处就已经是我们的高处了。」
「谁指使你做的?不愿意说的话,可以告诉我那人许你的好处吗?」
「没有什么好处,只是我不下毒,会没命而已。」
屋子里除了我与乳娘,只有神色凝重的顾饶芷。我也不再隐瞒了,直截了当地问乳娘:「是宁别椿吗?」
「王妃?!你……」
「让你受制于他,是我的疏忽。你……你起来吧,别再有下次了。」
我没有把覃闻晏与顾饶芷当纸片人,我没有把宁方思与谢浸池当纸片人,甚至远在青州戏份不多的宁国公我也重视了。
却偏偏把其实在我出现后,整日只是碎嘴的乳娘当成了可有可无的纸片人。
是以此刻我的圣母心与愧疚,就有点小泛滥。
「乳娘,你起来吧,我保得住你。」
「我无法再……再起来了,」乳娘忽得捡起地上锋利的碎片,放在自己喉间:「已被捏住七寸,我都是要死的。我知道王妃怕痛,钩吻之毒只放了一些……为什么我是你的乳娘,为什么你要是宁家的女儿……为什么啊……」
血渍点点从乳娘喉间泛出,我与顾饶芷稍稍一动,那碎片便更逼近一分。
「王妃……你是我带大的,小时候面粉团一样的可爱,摇摇晃晃地走过来要我抱,一下都长这么大了……
「如果我的方哥也能好好长大,个子要比王妃还……
「方哥,我的方哥……娘来找你了,娘好累啊,现在终于可以来找你了……」
「青山水儿长,儿行千里啊,返故乡呀……」这是记忆中,乳娘时常哼给宁缃听的歌谣。
乳娘在最后的歌谣中彻底闭上了眼睛,仿佛是在哄自己安睡。
我看着满地狼藉,很轻的钩吻之毒,会让我卧病在床三五日。或许在乳娘的心中,宁缃这样的金贵身体,三五日已经是很痛苦的惩罚了。
她终究还是下不去狠手,多年的养育之恩,她在潜移默化中把宁缃也看成了自己的孩子。
在我到来后这样的情感被放大,让她整日只是规劝而已,做的最大逆不道的事是,下我早就有应对经验的钩吻之毒。
我跪在没了呼吸的乳娘面前,颤抖着手拿下她死死攥在掌中的碎片,上面的血液还新鲜着。
「王妃。」直到顾饶芷替我拭去泪水,我才后知后觉,原来我哭了。
我将外袍脱下盖在乳娘身上,在触碰到她的一瞬间,像是在二月宴上的那般,一段奇怪的记忆冲入我脑海中。
——「我」似乎是趴在窗棱上,正踮着脚朝里头望。
屋子里面是乳娘跪在男人面前,男人眼眶通红,颊上犹有泪痕,手中抱着的婴孩还在咯咯笑着。
乳娘拽住男人的衣角,撕心裂肺地哭喊着:「方哥他也是你的孩子啊,不要、不要!」
男人在沉默片刻后,毅然决然地抱着孩子踏出了房门,只余下乳娘一人绝望的哭号。
《春光谋》里有一段,是作者没有交代但确实发生了的剧情,而在宁缃的记忆中,有这段真相。
我此刻的心情前所未有地平静,我握住顾饶芷的手:「我是一定不会陪在王爷身边的,我也不适合,以后的路,就麻烦你陪他走了。」
宁缃的隐藏剧情,很显然已经不在王府了。
我很想知道,关于乳娘,关于宁别久,关于孩子,那段真相到底是什么。
「哗!」门猛然间被推开,屋外赫然站着覃闻晏。
他沉沉望着我,眉头紧锁,继而挥挥手下令:「将乳娘带下去厚葬。」
他步步走向我:「我一直在等你主动告诉我,这段时间做了什么。」
「你知道乳娘被威胁了吗?」
「我分身乏术。」
许是我的神情刺到了覃闻晏,他自嘲似的笑着:「以前你爱我,却不信我。如今,不爱亦不信。」
我莫名知道,覃闻晏的笑容完完全全是在笑他自己。
「你几乎把我毁了,又要抽身离去。有这样的事吗,宁缃?」
「王爷!」
在覃闻晏眼神毫无温度地紧逼我时,顾饶芷横在了我身前,替我止住覃闻晏的责难。
顾饶芷的第一次逾矩,是为了我。
而覃闻晏在看到顾饶芷后,下意识便停住了步子,目光里有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
我惊呆了,不能动的那种呆。
我满脑子只有晴天霹雳般的六个字:覃闻晏,黑化了。
11.
覃闻晏抑制不住的情绪被顾饶芷简单两个字安抚下,我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眼神中是否有意外与恐惧,但覃闻晏已经恢复过往的淡淡温和。
他淡淡与我道:「我们和离吧,宁缃。」
我百般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最后是看着覃闻晏被迫黑化的那种心疼:「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谢谢你,覃闻晏。」
覃闻晏没有回答我,他只是看着烛火摇晃的屋子,或许他也是在看大厦将倾的王府。
翊王与王妃和离的消息霎时传遍皇城。
碎言碎语传了好几拨,最后定T是说覃闻晏大势已去,否则不会当初爱他到发狂的宁缃都离开了。而宁缃约莫是跋扈随心惯了,大家都希望她以后不要再去霍霍别家才俊。
只有零星几个声音提到,就算和离,宁家距离被清算,也不远了。
我收拾好行装离开王府那日,宁方思提着剑登了门,剑尖直抵覃闻晏的喉咙:「王爷与姐姐和离是几个意思?她清清白白嫁进来,一身污泥地被赶走,我不爽。」
覃闻晏捏住剑身,鲜血自他指尖汩汩留下,他周身温润气质褪下七层,取而代之的是不可窥探的深沉。
他没有邪魅狷狂地捏断剑身,只有寸寸握紧,似乎只有这样身体上的痛苦才回让自己心中好受一些。
「那我呢?母亲教我善以待人,父亲让我多念人好。可最后呢?他们守着一座注定要被敌军拿下以求和的城池生生战死,为我换来『翊』这个可笑的封号。我奉新帝为主后,多少人在背后说我不知廉耻,枉顾父母之仇。我只是要活下去而已,这座皇城里多少人在屠宫烈火之下向新皇投诚,宁家不也是吗?甚至因为宁家女儿的几句话,我就一定要娶她。在皇帝厌恶忌惮之下,我也是第一个被抛弃的那个,就像当初我父母抛下我去守城一样。死人堆里你待过吗?若不是被人救回来,还有如今的我吗?我亦是清清白白来到人世,为何要越陷越深呢?」
覃闻晏仿佛是通过这柄剑叩问作者,叩问当初兴冲冲追完小说的我。
宁方思放了手,覃闻晏亦是嘲讽似的松开,长剑落地之声在寂静的屋内显得尤其刺耳。
我自诩妈妈粉地「爱」着覃闻晏,却自始至终不懂他。
宁方思带我离开前,我走向犹豫的顾饶芷,轻声道:「让你置办的那些东西,是给你们以备不时之需的,你替他好好留着。我身边还有许多人,但他如今,只剩下你了。即便他忘记了渔村那段记忆,他的下意识仍是爱你的。如若最后宁别椿落到我手上,一定给你送过来。」
顾饶芷震惊地看着我。
「即使我们在两地,但我能保证我们目的一致,这段时间你们可能会很艰难,千万小心宁别椿。」
顾饶芷紧绷的情绪一瞬放松,她看着我,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柔和笑容:「跌宕的奇遇给我带来的,是遇到所爱和双亲俱亡。我每一时每一刻都在问自己,是不是一开始就不该救下闻晏。但今日他与宁姑娘的一番话,让我想通了。事在人为,命运在手,我很开心遇见了他,更开心遇见了宁姑娘。我不知道下次相遇会是何时,但我向姑娘保证,我会护好现有的一切,会强大到与闻晏并肩。」
我笑着颔首,一切尽在不言中。
但有一句话还是要说的,我拍拍顾饶芷的肩:「接下来可能不是虐文的路子,是权谋文了,你们加油。」
宁方思一路上都注意着我的情绪,欲言又止了半天,我便张大笑容给他:「我自由了,你不要愁眉苦脸的了。」
宁方思盯着我看了又看:「你是宁缃吗?」
「是啊,干吗这么问?」
宁方思皱着眉头思考:「姐姐不是吃亏的人,遇到这么大的事,不会如此容易息事宁人。」
「我成长了。」
「……我姑且信一信。」
我问宁方思:「你最想做什么?」
在不可控的剧情里,我周遭的人或多或少都发生了变化,遵循守恒定律的只有谢浸池与宁方思。谢浸池那是不敢多深交的人,但宁方思时至今日都没有表现出任何欲望,这让我觉得有些奇怪。
他既没有对顾饶芷动心,也没有上战场拼搏的冲劲,甚至都没有接下国公府重担的想法。
宁方思手撑在脑后,无所谓地想了一阵,最后盯着我笑道:「我都这么大了,该有一盏夜灯是只为我亮起了。想做什么的话,就是娶最漂亮的姑娘,然后带着她去游山玩水。」
我很欣慰地点点头:「放心,姐姐去为你寻找那盏灯。」
不知为何,似乎是出自这具身体的本能反应,我在说完这句话后,心上莫名酸涩。
这种酸涩在看到站在国公府院中的颀长身影时,变为了隐隐兴奋、头疼、越挫越勇的复杂情绪。
「恭喜宁姑娘如愿和离。」谢浸池噙着笑意转身,在斜风中与我轻轻一作揖。
我按着太阳晒问宁方思怎么回事,宁方思很显然也忍住了要揍谢浸池的冲动。他不悦着与我道:「我万万没想到,一个普通画师竟是将军之子,这样话本似的情节成了真。」
「他为何会来府上?」
「王爷失势,多少也波及了国公府,而且皇帝似乎是有连根拔起的势头。父亲治灾未回,为稳住国公府,娘亲与我不得不多番周旋的。巧了,这位崔二郎是主动来府上做客的,他说,」宁方思顿了顿,冷笑道,「与姐姐前缘颇shen,早有交易达成,愿尽力协助国公府不被殃及。」
「你相信我啊,我可以解释的!」
看我满脸生无可恋的样子,宁方思横在我身前,与谢浸池亦是轻轻一作揖,抬起下巴尽是少年意气,与谢浸池刀光剑影里浸染出的锋利全然不同。
「老皇帝现在贪心得很,定不会只紧着宁覃两家的,身为前朝名将,奉劝崔二郎你们也小心着些。再者,我们国公府不会做出那种嫁女求安的事情,我的姐姐有我护着,收起你那虎视眈眈的目光,再有一次休怪我不客气!」
谢浸池笑意不减,他目光越过宁方思直直望向我:「小公子这话说得不让人喜欢,但我今日心情好,权当没听到了。宁姑娘,我是有一个礼物要送你的,就作是和离之喜。」
「什么?」
「自己回头看看吧,他等你许久了。」
有一个念头冲上我的脑海,我僵硬转身,果然,在煦煦微光中,青年迈过门槛步步向我走来。
是此刻应当在青州的李溪。
我震惊的空档,李溪已经来到我身前,他单膝跪在我面前,姿态虔诚地奉上我那枚玉佩:「宁小姐,我回来了。」
我只觉两股颤颤。
这次我是真的悟了。
谢浸池在王府最大的眼线便是李溪,而以李溪周到的人情世故,再买通一堆人不是问题。
在原书中那个谢浸池扔到深井中的李二,在我到来后从头至尾就没有存在过。那一日我不是救下了李溪,而是打乱了谢浸池借李溪之手传递消息出去的计划。
是啊,我该想到的,前朝刚烈忠正的丞相之子与前朝的皇子,怎么可能一点私交都没有。
细细梳理,覃闻晏的失忆剧情有,二月宴的刁难也有,顾饶芷的父母双亡剧情有,宁别久的治灾剧情也有,等等诸如此类。
但只有与我相关的剧情会因为我的选择而发生不同的改变,我没有上帝视角,更不是什么救世主般的存在,在我睁开眼的那一刻,我就以自己宁相的身份活在了这个故事里。
又或者,今世的我其实是存在于另一本书中呢?
我觉得此刻的自己像极了一个哲学家。
宁方思看着这一切,小小的脸蛋上写满了大大的问号。
谢浸池踏步来到我身边,他附耳过来,用灿烂的笑容说最不容拒绝的审判:「我一直没说,答应你交易的条件是什么。我要交易的,是你。」
温热的气息扑在我耳畔:「让我觉得有趣的人,就一定要留在身边。」
我还没来得及怼回去,谢浸池就被宁方思扯开:「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这次我没有再拦住宁方思:「他就是听不明白人话。玉佩和人我不要,都当喂狗了。崔公子我打不得,这位跪着的公子如果再不走,我就请人来了。」
拉着宁方思离开时,我双手还是止不住地颤抖:「立刻派人飞鸽传书,哦不,派最信得过的人快马加鞭去青州,看看那里的情况如何。」
12.
「不行,还是我自己去青州比较好。」
书中宁缃与覃闻晏的和离剧情没有这么靠前,而且就这作者妈都认不出来的情节走向,我深刻地意识到,按不按照原剧情走,已经无所谓了。
老皇帝跟我八竿子打不着,所以他的江山最后拱手让人这个剧情是肯定的。如今覃闻晏争权之心已起,还有顾饶芷从旁相助,没了宁缃在其中打乱,最大的虐点也说清了,他们在京城的事我完全不关心。
我慌的是远在青州的宁别久。
如果我分析得没有错,只有我经历过的剧情会随着我的选择而变化,那青州副本离我远之又远,李溪又带着我的玉佩回来了,那儿发生了什么我一概不知,那么大概率最后的结局还是宁别久被摆一道,国公府失势。
既是如此,我无论如何都要去一趟青州了。
做了这个打算后,宁方思说什么都要跟我去:「你刚和离,之前为了王爷要死要活的,现在又发疯去青州,不跟着你我不放心。」
在原来的大剧情中,国公府出问题要到青州之行后,只要我不在这儿瞎掺和,应是可以安稳过渡到之后的剧情。
「行,那你就跟我一道,到时候我指哪儿你打哪儿。」
「有什么好处吗?」
「我们是至亲,不计较这些。」
宁方思的神情冷下来,过了半天才温吞地回了我一声「好」。
在马车上整顿行囊时,那枚我不要的玉佩被塞回了一堆衣物之中。
夜间休息时,谢浸池果真上了我的轿子,估摸着此刻外头的宁方思已经被迫呼呼大睡过去了。
看着我里三层外三层地套着繁重衣裳,谢浸池失笑,他毫不顾忌地坐到我身边:「小相思不用害怕,有时我还是很君子的。」
「小相思什么意思?」
谢浸池抛了个玲珑骰子到我手上:「你既不是那一位宁缃,正好做我的宁相,小相思的相。」
「讲真,你为什么盯上我?」
「覃闻晏失忆回来的三日前,你自己送上门的。」
那是我穿越过来的第一日,我得想想自己当时造了什么孽。
那时我正处于五雷轰顶的状态,做了半日心里建设后决定去探望一番刚受了杖刑的谢浸池。
我惧于疯批的可怕,是以想先打好感情牌,之后再如何都好说。
清晨落了一场雨,我撑着伞二话不说就往谢浸池养伤的竹屋奔。
府上人们因着覃闻晏的失踪与宁缃长久不来的不顾事而行色匆匆,只来得及与我作揖。
我提着长裙绕过长廊,看到廊下一人形单影只地淋着雨。
按理说我不该打扰人家抒情,但雨势渐大,整不好要得风寒的。
「这位朋友,我这儿有伞,你去哪儿我送你过去。」
「朋友?」那人嗓音被雨气浇灌得湿漉漉的,他在渐起的雨雾中带着冰冷的笑意回头。
只对上他那双眼睛,我莫名就猜到,这位身着蓝衫,眼中不甘而又自我堕落的人是谢浸池。
别人是在躲雨,他是故意在惩罚自己。
或许是震于自己的猜想,我呆呆地问眼前人:「你是谁?」
回忆完,想着那时谢浸池盯了我一阵后,施施然作揖离去的样子,我疑惑道:「就因为一伞之问?」
谢浸池此时的笑容与那时审视我时如出一辙:「大雨忽至,府上人们行色匆匆,只有你为我在雨中停下。」
「你那时问我,你是谁?只看你的眼睛,我就知道宁缃有哪里不一样了。」
巧了,我也是只看他的眼睛,就知道他一定是书中的谢浸池。
「你喜欢我。」我笃定道。
「男子有事没事去找一个女子,有事没事还说一些小情话,」我瞬间觉得局势逆转,「谢浸池,你喜欢我。」
谢浸池欺近,笑容渐渐危险:「那你告诉我,什么是喜欢呢?你喜欢我吗?」
我被谢浸池的忽然欺近弄得有些方寸大乱:「不、不知道!」
谢浸池头埋在我颈窝里轻轻笑了。
他从袖中掏出一幅画,画中人是宁缃,她擎伞立在檐下,梁上新燕扑飞而去,抖落的雨滴便撒在宁缃前头的蓝衫人肩头。
画中人是我,这是我和谢浸池的初见。
谢浸池变戏法似的掏出一支细狼毫,指着末端空出来的题字处,示意我尽情发挥。我接下狼毫,歪七扭八地写下了「爪巴」二子。
「『爪巴』二字为何意?」
「给爷爬。」
谢浸池朗声大笑起来:「有趣有趣,原来越B小相思,惊喜越多呐。」
他将画扔到我怀里,跳车前意味深长地道:「因为想你,我只今夜来这一趟,如今人也见到了,之后的路途你大可好眠,那枚玉佩是李溪托我送回的,可不要丢了哦。小相思,我们青州见。」
小个鬼的相思,怪瘆人的。
马车外宁方思果然睡得正香,谢浸池竟还仁慈地为他披了个毯子。
我蹲在地上,看着篝火映衬下的少年面庞。
今夜细端详宁方思,其实他与宁别久夫妇长得并不像,只有眉眼间那种昂起下巴谁也不怕的骄矜像极了宁缃。
起了一阵凉风,我捣捣宁方思未果,便打算去马车上再抱点被褥下来,谁让宁方思忽然便有了男女大防的意识,怎么也不肯随我去马车上睡。
我刚起身,衣角便被睡梦中的宁方思拉住,他皱着眉头时悲时笑的,像是在做一个混沌的好梦。
「怎么了?」我轻笑着问他。
本以为得不到回答的,谁知宁方思睡昏沉了,竟是身子前倾抱住我喃喃着:「姐姐,既然崔二郎可以,那我也可以的是不是……是不是……」
我掰开宁方思手的动作停在半空。
「你说什么?」
宁方思没有再回答我,只一个偏头彻底昏沉了过去,看他噙笑的模样,似乎正沉沦着一场好梦。
我久久不能回神,刚才宁方思梦呓里的意思是他喜欢我?又或者是喜欢宁缃?
骨科?我直呼好家伙了。
第二日醒来时,宁方思明显瞳孔震了一下。
也不怪他,毕竟我以一个审视的姿态盯着他看了许久。
「傻了是不是?我是宁方思,怎么跟看犯人一样看我。」
「你昨晚梦到了什么?」
宁方思踢开身上被我盖得紧紧的被褥,回忆着昨夜的梦境,扬唇一笑:「我梦见小时候总有人说我与母亲长得不像,说我是父亲的外室之子,都是姐姐帮我骂回去的,气不过时还一拳一个打他们,最后抱着我说,在这世上除了姐姐你谁都不能欺负我。」
宁方思现在的神情像极了一个好哄的孩子,他看向我的眼中柔情无比,汹涌的感情多得就要溢出来了。
在盯着宁方思的几个时辰里,我想通了两件事。
宁方思或许真的喜欢自己的姐姐。
在我脑海中闪现的那个片段里,被宁别久抱在怀里的孩子,或许是宁方思。
这是宁缃最深处的记忆。
13.
看着我与宁方思百里寻亲的架势,宁别久被吓到了。
知道我与覃闻晏和离之后,宁别久生无可恋了。
他把宁方思揪了出去,预备与我谈谈人生。
来时我观望了一番情况,宁别久引渠而来,又竭力分发物资,百姓们情况得以稍稍纾解。虽然认不得谁是李饮,但就宁别久耿正的x子,没个八面玲珑的人在旁斡旋,物资与钱财没那么容易到位。
我对李氏兄弟的好感回来了那么几分。
「缃儿,你傻啊!」
嗯?
「青州这里事事顺利,你在皇都等着消息便是,千里来此是为何?」
「爹孤身一人在此我不放心,皇都一切都好,爹你放心。」
宁别久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缃儿?」
「嗯。」
「一切都好。你和离是好?闻晏被老皇帝降罪是好?闻晏是个好孩子,你们可惜了。」
「不可惜不可惜,在我心中爹娘最大,哦对了再加一个宁方思。」
「唉。」宁别久沉沉叹了一声,「你可是跟着那崔二郎来的?」
什么情况?谢浸池不应该是悄悄入青州的吗?
屏风后适时走出一人,我先听到了他腰间环佩作响,有如湛蓝的海面上的一声飞鸟清啼。
「宁姑娘。」谢浸池带着我熟悉的笑容与我一揖。
「前头还有许多事情等着我去处理,你们先聊。」
「多谢国公大人,我一定好好劝导宁姑娘。」
剧情再有什么神展开,我都能接受了。
「你什么意思?」
谢浸池像哄孩子一般,继续着他无辜的神情:「小相思不要冤枉人,我可是手握圣旨,光明正大来青州的。」
我看透了:「你是故意用李溪引我来青州的。」
「聪明。但比你先一步来的,是谣言。比如翊王妃移情别恋崔二郎;比如宁缃听说我要来青州相助其父,便马不停蹄地也赶来了。」
「你不要欺负人家宁国公老实人。」
「对于许多事我都有耐心,但在小相思的事上,我不想等,既然可以网罗而之,我为何还要多费工夫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
谢浸池笑道:「我是提醒小相思,别忘了我们的交易哦。覃闻晏失势,宁家为上所忌,又兼有宁别椿虎视眈眈,宁家早就垂垂危矣。所以我们的交易仍然生效,虎符,我要;你,我也要。」
「你就这么自信皇城那儿会一切顺利?」
「我来了,便是有这个自信。看来小相思不仅不了解我,还不太肯听我的话。我的耐心又有限度,只能用自己的方法了。你若不配He,我只能赌一把,杀一杀人了。」
在覃闻晏没有黑化,在剧情没有疯了般地展开前,我只能寄希望于当时还有点好心的谢浸池,而现在局势陡变,一切都未可知。
「你既清楚背地里的所有,自然也知道,那虎符本就是谢家的东西,我拿回来是理所应当。」
宁别久手上的虎符是T动前朝j兵的关键一环,书中只寥寥几笔介绍他与前朝皇帝是莫逆之交,至于后面这个设定,也没起到作用。
虎符的唯一作用,是在最后给书中男女主换取隐姓埋名逍遥日子的筹码。
我又悟了,我穿书怕不是来修 ug 的。
我问谢浸池:「你想做什么,当皇帝吗?」
「至少要把老皇帝的人头当凳子坐上三五十天吧。」
谢浸池说得轻松自在,但我知道,那是折磨他二十一年怎么也挥之不去的血海深仇。
「你要我怎么配合你?」
谢浸池很满意,他笑着捏了捏我的下巴,似乎还想伸手点一点我的眼下,最后却是收了手:「以前我不信你的话,但你确实能知道一些事情的发展。所以不要捣乱,让宁国公误以为你对我情根深种便可。只要虎符到手,我定保宁家平安。其实你来了青州也好,我注定是要来这儿的,把你骗过来,天天能见着你,我多欢喜。」
「你平时对姑娘都是这么一套一套的情话吗?」
谢浸池唇畔的笑意带了那么点真诚,像是真的被我逗住了:「无他,唯熟尔。只是好像对小相思,完全不奏效呢。」
「我若不答应,你要杀谁?」
「没想好,因为你一定会答应。」
我头昏了,应该是被谢浸池气的。
「其实你可以考虑跟在我身边,你前后奔走不就是为了保住宁家吗?只要你是我的人了,宁家一定平安无虞。」
我看着神情有几分认真的谢浸池,笑了:「你只是觉得我有趣而已,若有了更有趣的人,你会如何?你不用回答我。我自己知道我要的,不只是宁家上下平安就好。」
谢浸池多看了我几眼,最后哂笑道:「有人等你很久了,一直想与你说声抱歉。」
出去时,李溪正在接受宁方思的好一通教育。
李溪身上有很神奇的气质,当仆人时,他可以隐于众人之中不被察觉出奇怪。但当恢复原来的身份后,那种自大家之中将养出来的贵气便显露无一,生生告诉所有人,此人非富即贵。
所以看着少年气十足的宁方思训他的场景,就还挺有趣的。
看到我后,李溪立刻转身朝我走来,让宁方思的最后一个音节落了空。
他看到我临出门前特地佩戴在腰间的玉佩,眉间有欣喜。
我很嘚瑟,感情牌嘛,谁不会打。
「小姐,对不起。」
「我担不起这一声小姐。」
「此前我跟着小姐确是为了浸池,但自从寻到三弟且小姐爽快地让我去了青州开始,李溪便发誓,再不做有愧于小姐之事。」
「可你还是和谢……崔二郎做局把我引来青州了。」
宁方思走过来横在我跟前,明明青州安全得很,但自从王府出事后,他就恨不得事事都冲在我前头:「姐姐可不像我这么好说话,你别想着她能原谅你。」
「那你告诉我崔二郎的目的。」
「对不起小姐,我还不能说。」
「……再见吧。」
「姐姐我们走吧,你刚到肯定饿了。」
宁方思大有我们姐弟勇闯天涯的无畏_gan,我一时间很感慨,这得是全家人都往死里宠出来的小孩。
「我欠小姐天大的恩情,此次青州之行,我定保小姐和身边人周全。」
李溪的声音在我们身后响起,宁方思听到后攥着我的手愈发紧了:「我姐姐我自己会保护,偏偏一堆外人凑上来,烦得很。」
我跟宁方思大快朵颐地正开心时,侍卫带了个素衣小姑娘到我们跟前:「小姐,公子,国公大人说你们舟车劳顿,此地大旱日久如今才好起来些,所有事情都要小心,需要让大夫先为你们检查一番。」
侍卫身后的小姑娘这才抬起头,与素裳同样素净的一张脸,说起话来也温温柔柔的,还带了点怯:「我叫紫苏,奉宁大人之命前来。」
总感觉哪里不对,却说不上来。
宁方思身强力壮,紫苏号脉之后并无不妥,倒是指腹在我的脉上停了又停,欲言又止。
挥退侍卫之后,我让紫苏有话直说。紫苏先前虽羞怯了些,但在医病救人方面,声音坚定了许多:「姑娘被下过毒,甚至还有残毒在体内。」
这情节我熟,在书中宁缃确实被下过毒,是侍郎家的女儿看不惯宁缃跋扈,买通了王府下人投毒。
但那手段太低劣,被宁缃三下五除二地解决了,这个情节设置是为了引出宁缃的杀伐狠辣,着墨并不多。
宁方思立刻便跳了起来:「你怎么没有告诉过我?是谁?」
「张侍郎的女儿你还记得吗?」
「记得,他弟弟说我是野种,被你变着法子整了七八日,最后只剩半条命了。」
「这不,源头就是她了。不过小意思,已经解决了。」
宁方思还要说什么时,紫苏沉沉开口:「姑娘体内还有余毒,我需为姑娘调理一番。否则虽然不伤及根本,日子久了也会有碍的。」
「好。」宁方思对紫苏回了个礼,给她吓了一跳,「劳烦紫苏姑娘为我姐姐诊治,需要什么草药跟我说,我现在就去买。」
「宁姑娘的病需慢慢调理,不急在这一时。只是有余毒在身,姑娘这段时间最好不要出门了。」
宁方思应下,并保证这段时间会好好看住我。
我夜里便去找了宁别久。
有余毒在身,便是抵抗力出了问题,好好T理是要的,但紫苏一再言明让我不要出门就很有问题了。况且灾情在逐渐好转,但宁别久看起来却并不欣喜,甚至愈发的忙。
宁别久看到我有些意外。
我径直问他:「为什么要让紫苏为我们偷偷诊脉,青州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将抵抗力换了个说法后,我把自己的猜测说给宁别久听。他在沉默好一阵后,无力地坐下,抬眸望着我,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冷静:「旱灾已经稳住,但现在有了新的问题。」
「什么?」
「时疫。」
14.
「旱灾过后要注意爆发瘟疫,是以我请了许多大夫在城中时时警惕着,但半月前一名孩子因为太饿误食腐肉,期间又接触了不少人,等我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我顿觉手脚冰凉。
古代科学技术并不发达,瘟疫一出几乎是全军覆没,但好在车马并不便利,控制得当的话,至少可以保证疫情不蔓延出去。
宁别久猜到我要说什么,无奈地继续说:「我这几日便是在准备封城事宜,偏偏这个时候,你来了。」
我小心翼翼地问他:「我给爹添乱了,是吗?」
宁别久抚上我的眉梢,笑容和蔼:「其实我很希望你们过来,甚至还想见一见你娘,说不定……罢了,封城前我派人把你们送回京城。」
「我不走。」
我不走的话,青州副本还有其他支线选择的机会。我若走了,本就要被构陷的宁别久再遇上瘟疫,必死无疑。
「我知道你担心崔二郎,放心,他的安全爹爹会为你护好,你听话。」
「我担心的是你,爹。我不听话,不走,没商量。」
脱口而出后我就有点后悔,这样的话从跋扈惯了、事事自己为先、面冷心冷的宁缃嘴中说出来是不是有点奇怪?
宁别久竟没有觉得不妥,他无奈叹了一声:「我就知道依你的性子,知道这件事后定是走不了了。」
「我会保护好自己,也会护住方思,不让他掉一根头发。」
「你自小就这么宠他。你与方思留下来可以,但出行与吃食方面需谨慎再谨慎。我待会儿将疫情严重地区的布防图给你,你们可不要去给人家添乱。」想了想,宁别久又道,「你如若真的喜欢崔二郎,回京后我去趟将军府,在青州时你不要着急。」
「……好。」
说是这么说,在收好布防图后我还是马不停蹄地去了与我们同住府衙中的谢浸池的小院中。
小院深静,绿树葱茏,在一地月光中疏如水中藻荇。而湛蓝袍子的谢浸池长身立于此中,像是深埋水底的古玉。
几次对峙下来,我已经能很好地收敛情绪面对谢浸池了。看着他被清辉打磨的侧脸,我扬着声音走上前去:「哟,你这是为谁风露立中宵呢?」
谢浸池身子颤了颤,他转过身来望着我,树叶簌簌作响,鼻尖似乎恰好拂过一阵幽香。他抿唇而笑:「为你。然后你来了,明月诚不欺我。」
我信了你的邪。
「我猜到你们的计划了。」
「小相思真会破坏气氛,这个时候你不红一红脸颊,还这么生冷地质问我,真让人不快。」
「最开始的计划,是改换身份留在宁缃身边,不仅是为了虎符,还有通过她王妃的身份,可以搅乱很多事情。到了后来,应该是我的到来搅乱了你的计划,但我并不觉得你会因为我的几句话就放弃与宁别椿的合作。我只是相信,你不会让曾经背叛过你父皇的宁家舒坦。与覃闻晏和离之后,我几乎已是废棋,但废棋还有点作用,就是用来牵制宁别久,覃闻晏已经开始发力,你不想等了。所以不要来问我为什么没有脸红,你清楚青州这儿什么情况,但还是让我来了,这样的喜欢不值得我脸红。」
谢浸池先前眼中那些堆砌出的情意慢慢褪去:「父皇?你到底是谁?除了离魂之说,你身上还有多少秘密?」
我走近谢浸池,抬眸大大方方与他对视:「先前与你打马虎眼,是因为还有退路,但如今瘟疫横行,是最最艰难的时候。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应该拿来被作为筹码与工具。」
「我来自与这里完完全全不同的世界,在那里你和其他所有人的故事是并不厚的一本书,所以我会知道你的身份,也知道你的目的和计划,甚至是你的结局。虽然我的到来改变了一些情节走向,但是,」顿了顿,我没有告诉谢浸池他的结局是死无全尸,「但是你会得偿所愿。」
我听到了树影婆娑之声,听到了花瓣簌簌而落之声,还有一片幽静中,谢浸池愈发粗重的呼吸声。
他看着我,从前他向来*绽万千情话、眼中平静无波澜,这次却是眼中情绪汹涌、欲言又止许久。
「我父亲的名讳?」
「谢胥。」
「我当初如何逃出乱军?」
「崔将军相护。」
「崔将军是我什么人?」
「名义上的父亲。但如今他被你下了暗毒,再过不久人就会彻底瘫痪。」
「我为何这么做?」
「他只是看中了你的身份,且……且对你有不轨之心。」
「我何时可得偿所愿?」
差点就要被谢浸池套出话,幸好我及时收住嘴:「我们安然无恙回京城后。」
谢浸池紧绷着的情绪松下来几分,他笑了,温淡的似乎要被月色稀释去:「幸好,你似乎还有些怕我,否则我不能保证明日的你*头还在不在。」
我浑身一抖。
看吧,这才是疯批该有的样子,知道我有着上帝视角后,第一想到的是至少先毒哑我才安心。
「我也很庆幸,在说了一切后,谢公子终于愿意用真实面貌对我了。」
「谢公子,」谢浸池咀嚼着这三个字,「虽然比『浸池』二字生疏,听着却舒_fu得多。你想让我做什么?」
「书中剧情里你没有参与到青州之行中,但如今你来了,代表情节开始不可控了,所以为了你能平平安安地去迎接结局,请放下虎符的念想,与我们一道稳住疫情。」
我不知道自己撒起谎来的面不改色能被谢浸池识破几分,但我能保证最后一句话我说得相当真诚。
谢浸池平静地与我对视,末了忽然另问我:「在那本书中,我曾有被上苍厚待过吗?」
我被问住了。
不曾。
以皇子的身份降生,却只过了短暂五年的开心日子。被将军从屠刀之下救出,却日日要担心他的狼子野心与觊觎的目光。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姑娘,交出了一切最后却被情爱所误死无全尸。
「有。你会过上你向往的日子。」
谢浸池几乎是下意识地笑了,我知道,他不信。
「我的一生只是他人信手拈来的几笔,可笑。我不认。」
我被说住了,正要强撑着回答时,谢浸池带着淡漠笑意问我:「你问我为谁风露立中宵,其实我只是很单纯地在想,今夜的月亮与十六年前的那轮是否一样。」
十六年前,是前朝覆灭的时间。
「我听过一位诗人感怀:『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那一轮月亮,今夜的,定不是十六年前的。」
「今夜好像第一次真正认识宁相姑娘,那我便记下这轮明月,这是我与宁姑娘的。」
「明月为证。你答应我的请求了?」
「我不喜欢青州。」
「为何?」
「十六年前,它是第一个自愿投降的城池。」
想了片刻,我缓缓道:「百姓无辜。」
「给我个信物吧。我是什么样的人宁姑娘也清楚,若次次都只是口头交易,岂非显得我太愚笨了些。」
「你想要什么?」
谢浸池忽然走近我,眼中出现了熟悉的T笑:「比如,我们再欢好一次?我可是思念了许久的。」
有些话,还真的是不吐不快了,我正色道:「你在自贱你自己。」
谢浸池眸中闪过厉色:「你说什么?」
「我只是觉得,你认为留在宁缃身边唯一的方式是交付r体,这样看轻了自己也看轻了宁缃。到最后面对我时想到的还是这一招,是看不起你自己。」
谢浸池沉默了许久,沉默到我觉得他快要入定了。
于是我好心提议:「这样吧,你给我下个毒,解药你保管。青州的疫情如若安稳下来,我没有配合你拿虎符,你就让我自生自灭。」
横竖虎符在原书中确实在谢浸池手上过了一过,但最后终究是会回到覃闻晏他们手上的。
我正为自己的计划美滋滋时,谢浸池笑了,感觉是被我蠢到的那种笑:「宁姑娘是我见过最配He的羊羔。」
「……多谢夸奖。」
「你的决心我收到了,但毒药不必了,如若事毕后姑娘毁约,我便在你房中下春光绕。」
「那是什么?」
「春药。」
我去你**个腿儿。
「多问一句,你就这么相信我。」我是真的好奇。
谢浸池笑道:「是毒三分痛。我记得你说过,你怕痛。」
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我拿金簪朝眼下刺去时说的话了,难为谢浸池还记得起来。
合作完美达成,我十分满意地就要离开时,谢浸池没头没尾地问我一句:「原本的王妃,如何了?」
这个问题我也思考过,但无解,只有让我缭绕至今的无奈:「我不知道,我就这么占据了她的body,其实她本该……本该好好活着的。」
谢浸池语出惊人:「她不会活着。这也是我一早就怀疑你身份的原因。」
「什么意思?」
侍郎女儿要给宁缃下毒的事情被宁别椿知晓,他买通我在府中的眼线,将毒的剂量多放了几两,普通人用之即死。我知道时已经晚了,宁缃药石无灵,只有死路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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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罪大师
- 类型:动作冒险
- 语言:简中
- 大小: 28.69MB
- 版本: 1.1.7
- 星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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